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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65)

阿润也好似想起什么,扭脸看顾昭,他担心的看着顾昭捧着黑色的凤盒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又捧着匣子,跑到他面前跪好,打开匣子盯着里面一排的瓶子问:“那一瓶?”

“白色,是蓝木塞的都可!”阿润回答。

顾昭四下看了一下,顺手撕下自己里衣的布料,倒了很多药粉出来,他的手有些抖,说话的声音也抖,说实话,他胆子不大,这样去直视一副血肉模糊的背部,还是自己喜欢,心疼的人的后背,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好了,只能一点一点小心的,轻手轻脚的帮阿润上药,一边上一边小心的问。

“疼吗……很疼吧。”

“恩。”

“这几天,别沾水。”

“恩。”

“那个……那个人,是皇室的人?”

“……恩……嘶……”阿润颤抖了一下,触动伤口又嘶了一声。

顾昭看阿润抖了下,忙从侧面轻轻抱住了阿润,见到阿润没有反抗,他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真是……真是太好了,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好男人就该这么做,趁着空档,早下狠手才是。

掩盖住卑鄙无耻的想法,顾昭无比温柔的安慰道:“哎,莫怕,莫怕,阿润……你莫怕,我……我……我来想办法,偷了你出去好吗?”顾昭小心的看了一眼半开的门。

小院外,几个下等僧人正在扫地,以前他从未那么仔细的观察过总是在附近徘徊的这些僧人,他们……可以一天到晚的扫地,刷墙,整理灌木,这些人,是在监视阿润的吧?

“呵……阿昭不怕?”阿润呆了下,竟笑了。

“怕?”顾昭不舍的放开手,继续上药。一边抹一边小心的说:“怕?嗯……我都不知道该怕什么,你又不说,不过你别怕,你也知道,我老哥还算可以,我那几个哥哥都还算撑头……我家老爹,我伯父都是救过皇帝命的人……”说到这里,顾昭想起来自己就是个末等的乡男,不由得有些懊恼,便又加了一句:“真的,天南地北的,我家都有亲戚,因此,因此……还算可以吧?”

阿润忍俊不住又是笑,又是扯的后背疼。

“你别动!多大的人了。”顾昭见他笑了,心情好了一点:“阿润,皇家没什么了不起的,皇族也不过是一群人,一群跟我们一样的人。要说畏惧,其实……嗯,你的功名心,虚荣心有多高,便有多么的畏惧他们,如果你舍得了,不在意那些了,皇帝家也……就那样呗。”

阿润轻哼:“你说的好听,谁知道你在乎不在乎。”

顾昭撇嘴,知道他心情不好,便哄他说:“我说真的,对于……皇室……”是,此刻顾昭完全误会了,他觉得阿润大概是那位皇族的禁脔,从他老哥的话里得知,皇帝跟皇后,感情一贯很好,因此也就没往那儿想。其实人家皇帝很清白,是顾昭自己有色心才是。

哎,他能对阿润明说吗?对于地球来说,话说这还是地球吗?大概是把,对于地球来说,梁国只是一小部分吧?可这话怎么好跟阿润说呢,世界可大了!说了也解释不清,他又没办法证明。于是他只好道:“就说……皇帝吧……”顾昭小心的看下门外。

阿润轻笑:“没事,这院子里,还是安全的。”

于是,顾昭便大胆了,其实,他向来这般没脑子,没脑子的原由就是知道的太多了,对皇室毫无畏惧之心,他带着一脸嫌弃,语气鄙视之极道:“那个,皇帝老头吧,每天早上要最早起来,哄一堆大臣玩,下朝了,最少要为别人批两百斤的奏折,去前朝呢,他被全天下嫖,去后宫呢,他必须每天陪一堆女人睡觉,他人生最快乐的时间全部用来……走过来,走过去的赶场子……有什么好怕跟羡慕的。”

阿润扶着桌子不敢大笑,只好憋着笑意说:“阿昭竟有隐士之心。”

顾昭叹息:“这阿润就说错了,别人会有,我却是最最不可能有的,我喜欢舒舒服服的活着,咱这人儿吧,最最懒惰不过,要是那一日勤快了,就像这次出门,那必定是有事儿打搅到我舒服的生活了。我是最无利不起早之人,你以后就知道了,胳膊抬一下……”

小心的帮阿润裹好伤,顾昭收好匣子走到那大柜面前,很自然的问:“你里衣放在那?”

阿润扭头:“中间的格子,绿色的包袱。”

顾昭提了包袱出来,解开……这里面竟是一包质料上等的春绸。

随意翻了一件出来,顾昭走到阿润面前对他说:“抬手。”

阿润慢慢抬起手,看着阿昭像个小媳妇一般团团转着,帮着自己套好里衣,裹了外套,系好绦带,又把满地的碎衣收拾好裹了一团丢到一边,看到阿昭要收拾案几,阿润说:“别,今儿要抄二十卷经。”

顾昭看了他一眼:“谁叫你抄的?不知道你病了吗?”

阿润不在意的笑:“就是知道我伤了,他才叫我抄,那人……他本就是个疯子。”

“那人很厉害?”顾昭试探的问。

“是。”阿润不想多说。

“比我大兄还厉害?”

“嗯……顾郡公虽然位高权重,但……”

“那就是说,我偷了你出去,我大兄都护不住我?甚至会连累大兄?”

“是,会害了郡公大人。”

“那我……”顾昭看看外面,心情很不好,却也没多说什么,对于没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先说出来。

见天色还早,顾昭回身扶着阿润到床边说:“你先趴一会,其他的交给我。”

阿润点点头:“嗯,我略趴趴,一会你一定要叫我起来,不然,存到明天就是四十卷了。”

“知道,知道,我还能害你。”顾昭扶着他躺好,掩了门,又从床下拖出冬天的炉子到窗户边,燃了去年冬剩下的竹炭,提了一铜壶水坐在炉子上。

阿润笑嘻嘻的看着他忙活,嘴巴里夸奖他:“阿昭真贤惠。”

顾昭从一边取了阿润绑腰的带子,很熟练的将自己左右的宽袖绑起来,绑完跪在案几前笑着说:“是呀,我多贤惠,我呀,不但贤惠,还很有本事,不但有本事,还很能干!”

将阿润备好的经卷举起来问:“是这卷?雪山清心经?”

阿润点点头,笑道:“是呀,你要帮我写吗?快不用了,阿昭的字儿……跟我不同。”

顾昭叹息:“这是何等的老变态,拘禁你,虐待你,最残忍的是他还要检查作业!”

第四十三回

阿润趴在炕上,枕着胳膊侧着脑袋看着顾昭,在他看来,顾昭身上无一处不美,便是不美在阿润的感觉里也是没有缺陷的。阿润以前一直在恨阿兄,不过此刻,很玄妙的他忽然感激起他来,如若不是他,也许这么好的阿昭会淹没在茫茫人海里,与他再无一份机缘相识,那样的人生,不要也罢。

顾昭将地上阿润写好的经卷铺开,很认真的端坐着揣摩,笔意,笔锋,字形,字体……。

半刻钟过去,顾昭忽然动了起来,他抬起左手,没错,平日他写字儿具是右手。

顾昭抬起左手,掂了墨汁,在砚台上润了一会后便毫不犹豫的在新的竹卷上落了笔,他写字儿的速度飞快,甚至不去看那经卷,一切就好像印在他的脑袋瓜子里一般,一边写他竟然能一心二用的聊天:“每个人都有保命的招儿,阿润,这是我的秘密,你莫要说出去啊。”

阿润很惊讶:“你说你左手写字儿?”

顾昭笑:“恩,不止这个,天下间,凡我看到的字体,只看一次,我就能仿出来。”

哎,十五年的海员生活,就这点爱好,写毛笔字儿,上船的时候,常买了几十本字帖,那些字帖什么架构,什么字体都有,年岁久了字儿的规律就摸透了,倒成了手艺。以前学校写条幅都是顾昭,自然也不少替学校校长写会议稿子巴结领导什么的,自来到这世,他只能用不惯的右手开始学习写字儿,毕竟一个幼儿能写一手逆天的好字儿,这事不好解释。

阿润惊讶,挣扎着要起来看。

顾昭瞪他:“躺你的!一会我写好,就拿给你看。”

阿润只好躺好,眼睛里闪闪亮的看着阿昭。

顾昭轻笑,一边写一边说:“看什么,觉得我合该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不学无术之徒?告诉你吧!其实我是心里有个大书库的饱学之士?”

阿润回答轻笑,宠着他胡闹:“恩,阿昭是个心里有书库的饱学之士。”

“瞧瞧,不信了?书库我是真没有,虽然字儿这件事怪了点,那我不能白来这世上一场对吧,我怪可怜的被送到这里,老天爷总得补偿我,我跟你说这个你也不明白,别看我啊,我可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是过目一日忘,今天写得了,明日便忘了,多奇怪的本事,就像老年痴呆症……。”嘴里帮阿润松散心事,顾昭手里的速度半点没减。

阿润侧着头嗤嗤笑,也不说话,只是看他胡说八道。

“恩……书库,我是没有,大道理我是一堆啊,我最会说大道理了,以前我就是干这个的。不过,就这一点,就够我吃了,你以后有福气了,尽管在家好吃好喝呆着,再不济,咱能卖书法换钱养你。真的,别笑,你看这次皇帝考试,我听他说,考题是‘行一不义,行不忍之政。’早知道这样,我也去考了,考个状元,好娶阿昭回家做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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