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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299)

今上早知道会这样,他自然是提前便酝酿了感情还有各种桥段。

如此在朝臣面前,这场大戏唱的那叫个热闹。

他们君臣相合,几请几留,双方都是热泪盈眶,十分的舍不得。

阿润将这几位这一辈子的功绩早就叫人查找好了,还背了下来,当他们请旨要退,赵淳润便眼眶红着,强忍着泪,絮絮叨叨的将何年何月,你如何说的,如何做的,受了什么样的伤,什么样子的难为,但是依旧英勇不屈,当时有谁,后又如何……

万万没想到,实在是万万没想到!群臣素日只觉今上寡淡,却不想今上竟是这样,这一桩桩一件件竟是如数家珍一般啊,将朝臣点滴小事放在心里的君王……真是千古罕见,古今少有的明君啊……

互相挽留唱完大戏,今上再不留人,只拉着带头老定的手道:“你们与朕君臣一辈子,此生君臣相合,待有一日朕总是要走的,到时候你们就都葬在朕身边吧……朕……到底是舍不得你们。”以后到了天上,咱们一起跟赵淳熙撕去!

他这话说完,定婴他们顿时嚎啕大哭起来,真心实意的哭啊,万岁爷,你咋这么好呢!咋这么贴心呢……

那朝上唱戏唱的好不热闹,顾昭不上朝也看不到,他倒是觉着阿润这几天,每天回来对着墙壁嘀嘀咕咕,唱念做打的好不奇怪……

他在家里坐着,却不想依旧有躲不过的大事儿来寻他了。

这天顾允药从皓拉哈茂丙处回来,他而今的位置便是朝上的物资押运。

往年,顾茂丙那边每次少说也得带回来四五十匹子上好的骏马,还有各种草原上的稀罕物,毛皮等等……

今年真是奇怪,顾允药竟只带了两辆大车便回来了,就这两辆大车上东西装的还不实诚,一堆子成色一般的毛皮那么虚堆着。

顾昭觉着奇怪,便详细的问了下,顾允药没当一回事儿,便道:“七爷爷不知,那边的野人算是倒了邪霉了,去岁雪灾,今年打春以来竟是一滴水都没落下,那些牛羊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小叔叔您不知道,茂丙叔叔好歹还贴补一下皓哈拉,可白夷都那边……临来的时候那边的牧民说,已经死了不少人了,牛羊更是饿死无数,还起了瘟病,五爷爷那边怕瘟病传过来,把城门都关了……”

顾昭还没听完便是一惊,他猛的站起来问:“什么?你再说一遍?!”

顾允药吓一跳,忙吧手里的茶盏放下道:“回叔爷爷话,去岁草原暴雪压死不少牲畜,今年自春日以来,那边竟是一滴雨都没见着,牛羊没草吃,就大批大批的死去,侄孙去的时候,那边开始闹瘟,咱们在外面的马场到好些,好歹是有朝廷支撑,可那些野人……哦,侄孙是说那几个部落,那边老人说,今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旱,怕是要死不少人呢,呃,是死了不少人了,我从茂丙叔那边回来那天,那边正烧人呢,请了一堆儿和尚念着经超度呢……”

顾昭眼睛重重的闭住了,他心里一凉,万也没想到,这盘棋竟没铺垫开就提前遇到了当头炮了……

他想了没多久,便猛的一睁眼站起来肃然吩咐:“不好,允药……你茂丙叔叔危险,赶紧去吃些东西,待我写两封信,你还得回去……今儿就走……”

顾允药到底没担过事儿,还没听完,他的脸色便苍白起来……

顾允药懵懵懂懂的,被撵着出去吃饭,待他吃完,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再回来,此时,顾昭的前院已然聚了少说四五十人,顾昭正在低头吩咐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啊?

顾允药茫然的四处看着……

顾昭在前院劳师动众,自然很快的惊动了赵淳润,他将前朝的事情办完便匆忙归家,打发了人去喊顾昭。

顾昭也在等他,知道他归家之后,便匆忙往后院奔,进了屋子便是一脸急迫的样子道:“阿润,阿润,赶紧备战!我把狼放出来了……”

第一百八十二回

顾昭紧张自责,浑身都是抖的。

受庞大的现代人对历史的总结,那些真实发生过的血的教训,令顾昭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当然,来的太早他是没料到的。

什么是狼?顾昭认为,那外面的一圈儿外族皆是狼,开始虽都是小崽子,可温顺久了,长大了,饭不够了,他们是早晚咬人的,这辈子阿润遇不到,元秀也早晚能遇到……元秀遇不到,他的子孙后代也会遇到。

当年茂丙回来说立国一事,他便知道了,就如唐太宗曾是那骁果的天可汗,那时候毗邻小国那个不朝,那个不匍匐。

可……你强势的时候,你就是爸爸,你一弱势,他们翻身就咬,绝不容情。

顾昭一直在做这样的准备,先提前消耗他们的财力物力,使其发展缓慢,如若融合失败,便是打他们也打不起。

他想的是好,却没想到,老天爷会提前在这一年安排一场大旱灾,死人了,没粮食吃了,狼就要咬人了!

而这匹狼却是他放出来的……

顾昭是一个相当尊重生命的人,但在如此情形之下,他只能把尊重放在家人身上,族人身上,大梁子民身上,自己家国身上,绝不能有半点仁慈放在狼族身上,这样的妇人之仁只会让战线更长,死伤更多。

顾昭进来之后,看着赵淳润的脸发愣,小半天他才道:“阿润,我果然不是好人……”

赵淳润一愣,只是伸出头摸摸顾昭的脑袋,语气很包容的说:“我知道了,你先别急,慢慢说,我听着呢……”

顾昭吸吸鼻子,站起来转身奔回内室寻了梯子爬上两节大柜的顶部,打开柜子取下一个铁盒子。

他捧着盒子进了中室,又站在屋里对外喊:“老孙!老孙……”

孙希赶忙应声跑进来。

顾昭对他吩咐道:“赶紧寻了元秀来……”

孙希应了一声,转身要走,顾昭又在后面吩咐了一句:“叫他假山那边过来,别没事儿往家里正门溜达,尽找事儿!”

孙希又走,顾昭又叫住他:“把付季也喊了来,叫他傍晚黑些的时候过来,别叫旁人看到……”

孙希再应,转身慢走几步,见顾昭这次不喊他,这才快步离开……

待孙希走了,顾昭将正厅的圆桌整理出来,打开盒子取出一叠子地图翻看。

赵淳润也过去翻翻,他随手取出一张打开左看右看却看不明白。

这叠地图是顾昭根据原来记忆里的地球图画成的,画成大图之后,他又将大图裁剪成了小图,赵淳润看的这张却是蓝汪汪一片颜色,自然是看不明白的。

顾昭仰脸对他道:“你看这作甚?又看不明白,那是海图,你看这张……”

赵淳润只得放下地图,跟着顾昭低头看面前这张。

这张,他却是认识的,这是西北疆外图,顾昭打开地图之后,就坐在那里不吭气了。

赵淳润看了一会,立时便明白顾昭担心什么,他拍拍顾昭的肩膀,挽住他的手道:“竟有这么严重么?”

顾昭吸吸气,看着赵淳润的脸极其严肃的点点头:“很严肃,我想……怕是此时已然有很多冲突了,阿昭……你可信我?”

赵淳润的眼睛闪过什么光亮,握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比相信自己还信。”

顾昭咽下吐沫,磕磕巴巴的说:“我瞒着你很多事儿,很多……你……”

赵淳润不愿意顾昭言语委屈,他立刻伸出手捂住他的嘴道:“我富有四海,心中住了亿兆子民,你的事儿能有多大?比这天下还大?你莫慌……万事有我。”

如此,顾昭的心顿时便稳了些,直到此时他才有了一些自我嘲讽的心思,心想,到底他不是书中主角的命相,心理素质也没那么好,这是要发动战争了,这是要死人了……

他想起他对冯裳说的那句话,说他是恶人!

现在想起来,他才是那个恶人吧……

就若顾茂丙,这孩子是他看着成长的,也是他推到草原的。

为什么他从未阻止茂丙,皆因……他的确是在利用茂丙在监控着草原部落,他明明心里就很清楚,那个出生之后就不得自由,在畸形环境下成长的孩子,只要谁能给他自由,谁能放飞他不羁的灵魂,谁能给他满满的爱意,他就能千百倍的报答回去,也只有那样的人才能得到信任啊!

那时候他到底在怎么想的呢,因要下一盘大大的棋局而得意,因为他要推动一场开疆扩土的战争而得意?

顾昭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一直等到元秀进屋,看他这样也是吓一跳,他看看自己父亲,又看看小爹爹,脸上顿时带了很多不愿意。

相对而言,在赵元秀的眼里,心里,论社会地位,赵淳润这个爹不如顾昭这个小爹爹。

他生命里大多数的爱与关心,皆是从小爹爹这里得到的,他所需求的各种来自于情感的养分也是小爹爹给的。

对于儿子的嗔怪,赵淳润很无辜的摆摆手,表示自己分外无辜。

当顾昭听到门帘腰上的木板碰撞,他抬起头,抹了一把脸,很严肃道:“来了!”

赵元秀:“嗯,小爹爹,说是有要事,我立时便来了,我看前院里乱的很……”

顾昭赶紧阻止道:“别说那么多了,赶紧过来,我今天有大事儿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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