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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276)

常氏在门口大哭道:“叔伯爷爷,那是京中贵人的钱,跟我家没关系的……”

那门口便哄笑一声,更加卖力的敲锣打鼓,他们反正是抬着山神堵了门,知道你家贵人住下了,钱大家伙也看到了,今儿是叫也得交,不交还得交!

耳听着外面这帮子坏水儿抬着山神爷爷,敲锣打鼓的围着冯裳这宅子便开始转悠,这,这可是生生把顾昭的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哎!这就他妈的太嘚瑟了,爷爷不计较,你们还真当爷爷好欺负了?

顾昭失笑了下,哎呀!今儿看样子就是知道这是冯裳的圈套,他顾昭还必须得钻了!得了!钻就钻吧,旁人没办法,他顾昭还专治这种牙疼了。

想到这里,顾昭端坐在院子里的石鼓上,因说话听不到,便比划着叫人取来笔墨,耿成见顾昭要笔墨,便在一边亲手给顾昭打灯笼。

顾昭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提笔写了两封信,还从腰下的小包里,取了两枚私章盖好了,又命阿德带着翻墙出去。

耿成此刻脸上已然是一片惊骇,甚至他看顾昭的表情都有些畏惧了。

冯裳家的大门紧闭,而今,顾昭已然承包了这片小院子,谁也不许放出去了。

那院外的锣鼓打亥时末刻就在敲,开始还有个节奏,到了后面,外面竟不知道换了几波人,这山神老爷的神位抬出来,屋里不给钱,按照规矩他们也不能抬回去。

没办法,外面那群人就只能抬着神位堵了大门,一波一波换了人的敲锣打鼓,指名道姓的骂冯裳,骂完冯裳骂常氏,骂他家养父……总之什么恶心骂什么。

最后骂到没力气,又有庄里的长辈在外面敲门,拿辈分压人。

常氏害怕要去开门,耿成便道:“侄媳妇儿,你后面看着冯先生吧,今儿这事儿,闹到现在什么都迟了,凭外面是谁,这门不能开。

说罢,他命小厮送常氏去了后院……

如此,这院里院外算是彻底耗上了,甭说冯家本宗的,竟是周围十里八乡的都有人在外面围着看热闹。

也不是没人想踹门进来,可瞧着今儿两位上京来的贵人撒钱的声势,给冯裳家盖房子那股子派头,他们到底是没敢。

然后……这事儿就玄妙了……

那门外是敲锣打鼓闹一阵,族里长辈在门口劝一阵,再有脾气不好的长辈要出来吓唬吓唬人,再敲锣打鼓闹一阵……周而复始的,闹到最后,族里长辈都软到只要院子里打发十个钱,他们立马走人。

却也不知道是那个聪明的,而今知道院子里与他们算是僵上了,怕下不得台来,又兜不住事儿,又有包柱那番话,他们有人便先软了。

闹到最后丑时初刻,外面已然把前事完全抵赖,就只与院子里说一件事儿,就是,这山神爷爷抬了出来,你家好歹出来个人,给上几个喜钱,咱们了解了成不成?

丑时初刻,冯家的木门已然被人敲打的倒进门内,那门一倒,包柱便拖了木凳,坐在影壁前指着门口道:“谁先进来,叫爷看看脸,爷保证不打你们,也就是认认人!”

外面有人陪着笑脸道:“这位爷!来赶庙会呢?我们跟您说不着,您去跟屋里的说,都是本宗的血脉亲戚,随便丢十几个出来,我们也好抬着山神老爷回去不是,您看,扰了山神爷爷,我们都吃消不起不是?”

正说着,那庄外飞奔来了一群快马,这马来到近前,看人不躲,马上的人举起鞭子便开始抽,一边抽,骑在牵头这位还骂人呢:“躲开你们这帮子贼孙子,挡道了!滚开!不滚小心吃爷的鞭子!”

又有人大喊道:“一个都不许放走了,冲撞了贵人还想跑?跪着!都跪着!!!”

外面鬼哭连天的,也不知道抽到了谁,摔倒了谁,挤了谁,又压了谁。

许是那鞭子比道理这玩意儿顶用,没多久,外面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如此,顾昭便一边拍耳朵,一边头昏脑涨的出了门。

此时,冯裳家外已然是火把通明,亮的白昼一般,那边地上,密密麻麻不知道跪了多少人。

走到门口,顾昭四下看看,问了句:“是谁家的来了?”

那边立时跑来一位三十靠上,留两撇八字胡须,身穿短袄的男人。

这人过来一撩袍子便跪下,咚咯咚利落的磕了三个响头后才到:“给七表爷爷请安。”

顾昭愣了一下问他:“你谁啊?”

这人不敢起来,依旧跪着抬脸回话道:“表爷爷您不知道我,我家爷爷跟您家尚园子当家的大奶奶是姑表亲,论辈分您是我家表姑爷爷……”

顾昭赶紧摆手:“得得得!你说了我也不知道,我就问你爹是谁!”

这人脸上冷汗都吓出来了,磕磕巴巴的回道:“回,回郡王爷话,小的,小的家跟您家还是邻居呢,平洲巷子秦家是小的三爷爷家……”

顾昭看着人吓坏了,便噗嗤乐了,他命人将这人扶起来,好言好语道:“没你的事儿,你也甭怕,我就是想弄明白,遥庄这地儿,现在是谁家的?若是你家的,我便找你了!”

这人吓得不轻,磕磕巴巴的回道:“回,回您老话,遥庄这地儿,这地儿……”说到这里,这人都吓哭了,没办法不哭,招惹谁不好,这老王八蛋庄头招惹这位活阎王。

耿成在一边看绕的太远,便大声骂了句:“你扯那么远,我就问!这地是你家的不?”

这人道:“是我家的!是先帝封给祖上的,我家祖上是滦州秦家,这地儿是我家的食邑。”

顾昭点点头问他:“你家食多少户?”

这人眨巴下眼睛大声道:“回郡王爷,此地周围十五里,五百户。”

顾昭点点头道:“明儿我帮你家换块地方,保准了比这个地方肥,你家里大人可愿意?若为难,便算了!”

这人立时欢喜的要蹦了起来,他张牙舞爪的四下挥摆着手臂道:“愿意的!愿意的!不瞒郡王爷,此地刁民甚恶,早就不服管制,年年欠租子不说……”

正说着,那外面呼啦啦又骑着马过来了,打头的正是爬墙出去的阿德。到了近前,阿德滚鞍下马,气喘吁吁的道:“爷,人都带来了……”

人来了,那就好了!

顾昭不能与一位乡下上了年纪的老翁计较,也不能随意打死一位年纪七十多岁,犯了上的老人家,真的犯不着,出去说说,这是很打脸的事儿。如此,顾昭便只能找此地的地主说道理。

跪在那边的人听得真真的,他们被转包了,他们的土地忽然没有了,家业也没有了……就这样的被轻易的掠夺了……

顿时那边嚎啕大哭,冯裳他家长辈撕心裂肺的开始喊冯裳的名字,叫冯裳救命,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顾昭算是真的服了古代谋士级的人物了,人家啥也没说,大家集体就来套圈圈了。

顾昭现下可不管这些人现在如何懊恼,如何后悔,他只笑眯眯的四下看看道:“嗯!这就对了,这地方现下是爷的,这里的地爷承包了,也不要你们的食邑,你们换个地方交税,这地方以后养猪养狗,就不养人!而今你们即无产无业,那便是流民,来人,给这些人做做登记,除了我身后这家,其余的先留个底录,登记完了,明儿送底录给他们冯大爷送去,这事儿啊,爷也不爱得罪人。”

这圈圈啊,还是你们自己人互相钻吧,爷就做到这里了!

第一百六十八回

顾昭前生后世第一次跟平头百姓计较,这种计较还是旁人画了个圈圈,伤及贵族脸面,他不钻也得钻,如此便不太爽快,回手就把他又把球退还给冯裳了。

昨夜有些误会,冯裳伤的还真是颇重的,京里连夜来的大夫帮着看了,说他脑袋上血窟窿就俩,是真真的昏迷了。常氏与两个儿子吓的够呛,一边是当家男人生死不知,另一边是全族断了生计。

她家的天塌了!

天明鸡叫的时分,村里有人来回话,老庄主跟犯上的六叔都碰死了,就这般,两条人命就去了。

真是叫人同情不起来,而今也恨不起来。

昨夜耿成惊骇亦不过是顾昭随意取私章调动城内迁丁司的兵卒,这里可是上京,武将都不敢随意上甲,携刃,一不小心这是要连累满门的大罪。

可顾昭就这般堂而皇之的将迁丁司的兵卒连夜调出了京,还开了出京门的手令。顾昭竟然能不必报备,不必请旨便开了京门?这是有多么大的权利?

谁也不知道,顾昭昨夜是怕了的,能不怕么?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村癞子,一不小心两边有了碰撞,一庄子人呼啦啦涌上来,拳脚无眼之下难免殃及池鱼,他们才几个人?就算上跟随的暗卫,又有多少人?这是遥庄冯氏的地盘!昨夜谁不是提着一把汗,祸乱之源说起来可笑,露了富,就为了十几筐铜钱!

打起来,他到无所谓,可老哥哥怎么办?

昨夜那种惊心动魄,真真是朝上朝下都被惊动了,迁丁司半夜提着手令带刀出京,没多久五城兵马司云良大人也带着兵卒到了,又没多久,圣上都惊动了,打发了宫内大总管孙希连夜带着旨意来询问了。

而今,遥庄这事儿,就从一般的庶民犯上,变成了惊驾。这事儿越闹越大,可怜遥庄上下老少爷们,膝盖跪下去到了天明腿还没直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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