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蚌珠儿(187)

他们却不知道,赵元秀这一路进了水泽殿之后,先是大礼参拜了父皇。

接着,阿润命左右退下后,便笑眯眯的走到儿子面前,看着这张与自己长相略相似的脸,半天之后才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道:“不是不愿意回来吗?”

赵元秀双眼含泪,半天后一伸袖子抹了泪道:“阿父,孩儿不是不想回来,我心里想的紧,只是外面如今千疮百孔,孩儿……于心不忍……”说完他一伸手抱住阿父的腰道:“孩儿如今到处又巡了一圈,各地如今也算稳妥,如此孩儿也安心了,这不是赶紧就回来么。”

阿润没舍得推开自己唯一的孩子,只是拍拍他的脑袋道:“你呀,以后不可这样,你小爹爹这几日总做梦梦你,怕你吃不好,睡不好的。”

“这不是没外人吗。”赵元秀哼哼了两声道:“小爹爹呢?”

阿润无奈的叹息道:“也不知道他教了你什么,竟这般没有皇子的样子。”

赵元秀放开自己皇父,笑着抹抹泪道:“小爹爹说皇父是个闷蛋,我们都需主动些。”

阿润失笑,一伸手拍了他一下道:“回去吧,我也要“清修”去了,你回府里且“病”个几日,外客少见为妙,这样也好歪缠他几日,免得他常常抱怨我把你丢那么远。”

赵元秀低低的欢呼,转身就跑,跑到门口有不好意思的回来施礼告退,再次走出门之后便又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燕王走远,天承帝才回头问道:“先生看我这幼子如何?”

那金山主慢慢自后殿挪出,一直以来金山主一直有个疑惑,一个强大的帝国,除了政事,还有一项要紧之事就是对继承人的培养。却不想这天承帝对自己的嫡出儿子寡淡的很,若仔细观察有时候他看自己儿子的眼神竟充满的厌恶与憎恨。

原以为帝王天生薄情,如今看来却不是如此,此间必有隐秘,却不是他该问的,金山主道:“小陛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举手投足龙行虎步,有陛下风姿,只不过……”

“嗯?”

“……呵呵,跳脱了些。”

阿润低低一笑道:“朕对他自小是严的,只是阿昭宠他,元秀……算是他教大的,先生不知,这些年,他教了元秀什么从不告诉朕,朕也不去问,不过……阿昭的想法向来……跳脱,想法是好的,有时候……有些过快了,未必……就适元秀学。”

金山主一笑,心里觉着无比妥帖,这是帝王对他思想的认同,有时候表面上那小子总是赢,其实也就是嘴巴上赢,大部分治国之道,其实按照他的理想去行进的话,未必行得通。

金山主点点头:“老臣知道了,过几日三位殿下开课,老臣会悄悄给小殿下多讲一些……嗯,他常年在外,耽误不少功课,也该补补的。”

赵淳润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不错,儒家那些他懂了就好,他要通的是法家的法理,理家理学……”说到里,今上看着金山主低低的吩咐道:“还有其它政学,还有阿昭说的那些治学……”

金山主心里了然,告辞而去,那一路他心中自是浮想联翩一会子想起嫡出皇子与陛下的关系,一会子又想起元秀于赵淳润相似的面孔,自古郡王便喜怒无常,常因个人喜好而有偏向,因而乱国,难不成今上因幼子与自己相似,竟放着良才而随了自己的心么?

心下矛盾万分,金山主竟为难起来,在他看来,君王的喜好其实恰恰是帝道最不重要的一环,却是祸国之源,走得一会金山主计上心来,却也有了些主意。

这晚,顾昭早早的叫人把府门关了,把家里的闲人都撵了,他自己亲自去厨房给元秀炖了一碗鸡蛋羹,他如今依旧记得,以前元秀睡前最爱吃这个,一定要他抱着,一勺一勺的亲自喂才吃。不管元秀是不是当年那个小娃娃,他还记得他与自己相处的每一日。两辈子,就这一个娃儿,不亲不成啊。

顾昭一边在厨下忙活,一边问门口的细仔道:“他都回去半天,都在家里干什么呢?”

细仔自然晓得顾昭问的是哪个,于是笑笑道:“小爷回去,先沐了浴,吃了些点心,接着满府邸乱转,最后挑了最大一颗老树,正吩咐人造树屋呢,这几年小爷走到哪里都爱修这个。”

顾昭一笑,打鸡蛋的手快了很多:“他还记得这个呢!都多大了,还惦着玩。”说完,他看看院子道:“我记得咱家高大的老树也不少,也修一个吧。”

细仔笑笑称喏。

这一晚,夜幕降临,地下党们好不容易的欢聚一堂,那碗鸡蛋羹已经热了好几次。

元秀见到顾昭,顿时收不泪,一撩袍子跪下端端正正的磕头道:“元秀给小爹爹磕头,小爹爹身体可好。元秀不孝……”

顾昭顿时满脸通红,蹦起来一伸手拉起他,却不想元秀的身高如今比他高了半头,这一站起来顾昭顿时觉着自己老了。

“你……怎么长这么高?”顾昭郁闷的不成。

阿润无奈,在那边道:“还有嫌弃孩子比自己长的高的,赶紧过来吃饭吧,我都饿了。”

吃饭间,顾昭不停夹着大块的炖肉给阿润,阿润自是来者不拒,吃的很香。元秀不由想起泗水王在十里亭说,父皇每日吃素念经之事,于是便低低笑了起来。

阿润见他失态,便嗔怒道:“这么大了,吃饭没个样子!”

顾昭却不以为然,一伸筷子给元秀夹了个鸡脖子道:“这块最好,我记得你最喜欢吃。”

元秀点头道:“嗯,鸭脖儿也是喜欢的,下次要吃那个!”

“好,我叫他们每此都给你做。”

如此一家人亲亲密密的可算团圆了。

饭罢,元秀将自己带着的好几箱礼品尽数献给顾昭,他父皇竟是毛都没有一根。搞得阿润一时间是好不嫉妒,坐在那里有些没意思。

顾昭得意,嘲笑他道:“天下间,什么不是你的?如今还跟我抢这个?还吃起儿子的醋来?”

阿润哼了一声没吭气。元秀笑嘻嘻的指指外面道:“阿父,儿子给你带回来十多匹上好的骏马,明日您去瞧瞧喜欢不?”

阿润心里得意,嘴巴上却嫌弃道:“我每日都在宫里,要那个做什么?”

元秀无奈的笑笑,低着头将一个个的箱子打开,取出里面的各种古籍道:“小爹爹您看,这是医术,农书,前几年小爹爹写信叫我寻访的一些匠作密录都在这里,买这些花了足足几百万贯!如今路上还有几十车不全的,只是有些文字已经失传,还有些口述的我也叫人录写下了,过几日就到,小爹爹且等几日。”

顾昭惊喜,便脱去鞋子,盘膝坐在地上一本一本的翻看,一边翻看一边叹息道:“元秀可知我叫你收集这些书籍的意义?”

元秀到底年纪小,这些年也多次问,顾昭却只是叫他自己想去,如今他还未相同自不知道答案,因此便也脱去鞋子,盘膝跪在顾昭面前问:“虽有些明白,但是有些却也有疑惑,嗯,这些东西孩儿也一直翻看,却不知道有何意义。匠作之事向来低贱,这与治国之道何干?再者许多匠作技艺已经过时,再无用处,却不知道小爹爹收来何用?”

那两人亲亲热热的说着家常,阿润有些嫉妒,无人请他他便也盘膝坐下,坐在一边表示自己也参与了。

顾昭立刻便知这人有些没意思,于是向后挪了一下屁股,与他坐在一排,拍拍膝盖上的书道:“以前,我不愿意讲给你听,也是因为你年纪幼小,很多东西不通,如今你走了很多州府,郡县,大概对这个国家有些许了解。

在我看来,也许我真的不合时宜,不过有些道理却是要唠叨给你的,这个国家的中流砥柱并非文人,而是匠作。文人讲究的东西只是控制百姓的思维……嗯,我们姑且把这些当做国家信仰。至于匠作却是关系到衣食住行,这些虽被文人看见不上,不过……你却想想我们身上穿的,嘴巴里吃的,那个与这些没关系呢?”

元秀依旧不动,他与阿润的思维依旧是盘旋在农业奉养帝国的思维上。心中虽对顾昭的想法各有各自的批判,却不愿意招惹他不高兴,便都笑笑一起应付他。

顾昭又犯了瘾,猛拍拍膝盖上的冶金之卷道:“冶金之卷,能发展国家最有利的农具,武器。医术能延续人的性命,提高全民的身体……嗯,素质还没有词汇,这么说吧,假如一个城市,拥有一个国家铁匠铺,国家药局,国家纺织司,国家农业署,国家畜牧署,那么,这个城市便可以自我循环,这也是一个城镇最基础的形成部分。”

阿润闻言便插嘴道:“各州县不是都有铁匠铺,郎中,农人自己也养有牲畜自行买卖,我们如何好干预,这不是与民争利吗?”

顾昭失笑并不争辩只是叹息道:“前些年我看甘州郡志,甘州本有种植甘麦技术,一年两季,那甘麦虽涩,口感不好。可是一年两季已是非常难得的了,若不是瘟疫,自古甘州虽多有天灾却少有流民,皆因为当地两季甘麦可以果腹。

如今战乱瘟疫之后,甘麦种子却已经失传,甘麦种植术也找不到了。你们想想,若甘州有一个农业署专职收集种子,推广种植技术,若瘟疫来临之时,当地药局立刻可以受帝国统一调配进行防治,便不会有绝户郡这样的地方了。”

上一篇:重生夜话 下一篇:机甲契约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