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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179)

顾昭挺满意的,便对苏氏说:“侄媳妇,你看,每次我这里忙乱,总是带累你,你那头上上下下人多口杂,事事处处要用你不说,如今快过年了,还要来我这里忙活。改日我一定重谢!”

苏氏笑道:“小叔叔说重谢这话就重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如今能说出这般贴心的话,我就什么都足了,前几日我还跟您木头笨侄儿抱怨呢,下辈子有幸,还能托生成人,那是高低不嫁长子嫡孙了,实在太累了。”

顾昭轻笑,将手里的本子递给红枣道:“你去下面再去清点下东西,今晚上夜黑了去找细仔调用几个人,悄悄的抬了到人家白家去,要多警醒些,莫被人看了去,也省的付季她媳妇脸上挂不住。叫那群多嘴的把嘴巴关严实了,谁走了风声,吃板子是小,以后我这家里可没他们的位置!”

红枣应了福了一福便下去了。

顾昭见红枣走远,这才问苏氏:“才将你说话半句,剩下的抱怨也吐吐吧,我嫂子老了,老哥如今也不管事儿,可是委屈侄媳妇了?”

苏氏叹息了一下,又看下左右也没有外人便道:“小叔叔,我也不瞒您。这事儿要说长,要拉到几年前了,也不过就是家长里短,以往我也不愿意堵您的耳朵,添您的心事儿,哎!您看,这几年家里都还过得安生,只一人,也不知道怎地了,一直跟老爷子置气,话里话外都想分出去过。”

顾昭眉毛一挑,便问是谁。

苏氏道:“能有谁,我家老三茂峰!”说完苏氏一脸恶心的样子,她取出帕子烦躁的扇呼两下继续道:“老三这些年,老爷子也没给他安排个什么好位置,都知道他是个钱眼子。那一下看不住,乱收了钱,还不连累满门?可那家伙却不知道在那里弄来的钱儿花,平日里大手大脚不说,还在外面添了两个外室!如今啊,人家是压根看不上府里分派的衣食花用,我听他们说,如今老三在城外也有自己的私产的。”

顾昭没吭气,只是示意苏氏继续说。

苏氏打开了话匣子,便继续吐苦水:“老三他发了自是他的事儿,咱们也不嫉妒,可前日倒好,原本他院子里侍奉的,是蔡四有一家,那家子可是本分人,侍奉咱家这都算四代了。那老三也不知道怎么魔魇了,是要死要活的不用人家,哎,可怜呢,老蔡家可是跟老三十多年了,这眼见得过年了,他家上下十几口子被主人厌弃了,这以后可怎么好?”

苏氏见顾昭面无表情,便又加了一句:“小叔叔,自古嫡庶的事儿,是家家都有,这事儿我也就是厌烦了,跟您唠唠,老太太,老爷子您可别说,免得老人家又气到了。那老蔡家可是咱家从平洲老家带出来的人呢。”

顾昭点点头,笑笑道:“他闹他的,如今既不想过了,分出去就是,老哥也是,就只会惯孩子!撵他出去活活人,那兔崽子就知道世事艰难了,只是那个时候,他在再想回来却也不由他了。”

苏氏一乐:“小叔叔您说的简单呢,爹娘活着,可不敢分家,说出去招惹人笑话。您呀,先忙好咱家小郎成婚的事儿,我今儿说这话的意思呢,小郎那厢如今也用着人呢,如今他算咱家的干孙孙,您看……若不然能把老蔡家送至那厢帮衬下成吗?您这府里我是不敢问的,可那白絮,家里就是个老奶妈,到时候总不能叫咱家小郎做什么,手边连用的人都没有吧?这也是没办法了,您知道,如今老蔡在那府里是两面不是人的。咱是知道内情的,知道无关老蔡的事儿,可外人不这般想,这不是大过年逼着人家跳井,绝人活路吗?”

顾昭闻言点点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可靠吗?他家如今有几口人,刁钻的我可不用。”

苏氏拍拍手辩解道:“哎呦!小叔叔,若是老蔡家油滑些,不守规矩跟老三贴心些,也不会有今日,这一家上下十五六口子人,可都是老实人呢!就是太老实了,只认规矩,一家笨嘴拙舌的不会讨好。不这样,我才懒得管呢,娇红姨娘那厢,那就是……”

顾昭与苏氏商议了半天,总算将付小郎那厢的里里外外处理完事儿,真是养儿不易,亏了自己还没有。想到这里,顾昭又想起,今冬特别冷,也不知道元秀在外面如何了,虽说今年是他最后一年在外面,可是该准备的总要给他准备齐全了,那孩子在宫里也没个母妃,也没有外家,世上除了自己跟阿润,便再无人心疼他。

想到这里,顾昭又是一通瞎指挥,好在家里人都知道元秀的习惯,喜欢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这些年早就到了季节不用吩咐就准备的完全,顾昭这等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劲儿,大家早就习惯了,如今他随便灵光一闪,那边便把单子赶紧奉上也省的他啰嗦。顾昭看着单子,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他看着自己奶哥那张笃定的,没有表情的脸不免有些讪讪的,他便伸出手搓搓鼻子道:“嘿,这几日奶哥忙坏了吧?”

毕梁立深深地叹息了一下,微微摇头,转身接过单子出门了。

这日夜里,顾昭坐在家里看今日迁丁司的报录,这几日花钱花的爽气,却都是顾昭一日日精打细算抠下来的的,每日八十多只大肥猪供应着,怕是凹民都吃的满肚子流油了。

顾昭正在盘算,外厢却有人道:“阿昭,今晚一起出去吧。”

顾昭一愣,忽然想起一事,便问站在身边的细仔:“今儿是什么星?”

细仔想了下,自一边的抽屉里取出日引册子翻了一下道:“爷,今日是鬼金羊,青龙日。”

顾昭低声笑笑,装作继续看册子的样子道:“你下去吧,今日无事了。”

细仔点点头,收了引册子,转身出门。

隔了半响,窗外有人带着笑意说:“不出去?”

顾昭在屋内道:“哎呀,哪里有这个闲空,每日里忙死了,都是个能吃的,我存些小金库也不易啊,转眼的,每日上千贯的花用,地主家也没余粮呢,待我好好盘算一下……”

他话音未落,却不想阿润穿着一身粗布衫,从外面打开帘子进屋。进了屋子里自己去了里厢翻出两件大毛的衣衫一件自己穿了,一件给顾昭披好,临出门的时候还给顾昭捂了个紫貂毛帽子,整好后,阿润一伸手,将顾昭捞在手里,感觉份量比前些日子压手了,心里顿时满意,决定明日闲了,好好赏一下下头。

废话,什么都不干,每天不是躺着,就是半躺着,不胖才怪。

冬日夜风,呼呼的怪响,顾昭被帽子扣的严实,并不觉得冷,只觉得耳边都是风声。他能感觉到自己进了煖轿,这一路都被楼的紧紧的。阿润不说话,只是与他一直相依着。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这样的路,转眼儿都走了八年了,年年都要走这一回,凭这世上有千百种讲究,风俗,一年到头,却也只有今日是他与阿润的节日。

终于那平稳的轿子停了,阿润先下了轿子,接着半弯着背对着顾昭。顾昭将帽子往上托了下,看着法元寺这条上山的阶梯,心里不由又是喜欢,又是心疼,于是劝阻道:“喂,老胳膊老腿的,别闪了你,今年开始叫别人抬我吧,也不碍着什么。”

阿润低着头笑道:“你废话那么多,快上来。”

顾昭无奈,只能探出身子,伏在阿润的背上。

这一路,阿润就如前些年一般,走的不紧不慢,走了没多一会,他的汗便留了下来,顾昭从袖子里取出帕子帮他擦擦,见他一心一意的爬山,便自己趴在阿润的背上唠叨。

“你走你的,也别回我,我就是自己唠叨,你听着就是。”

“嗯!”

“明年,元秀就回来了,我的意思是,按照金山惯例,金山主是要做储君老师的,怕是到那时候大家都能看出一二,你的事儿我却不想管,可元秀漂泊多年,孩子回来,也要安稳几日,不若你就叫,元项,元芮一起跟着上吧,老金那老东西,自然知道该教什么,不该教什么。”

阿润没说话,只是走着。

顾昭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这话别人说,你肯定生气,可是老太后当年逼着你发了毒誓,不许你害他们性命,你既答应了,就守着信,明年我奶哥就要回南方了,南地海军还是要早早开始有个章程,该办了。”

“恩。”

“阿润,你心里别不舒服,天地大了,你若不想见,待到你跟我一起老迈了,我自有安排,那海疆很大,随意找个岛屿,叫他们去做岛主吧,那地儿也有部落,他们也算有封地,如此也算是全了你的誓言,以后下去,咱们也有脸见你娘亲。”

“……阿昭,惠易大师说,我去的是佛道,这几年……”阿润停下,将顾昭往肩膀上颠颠,继续一边走,一边道:“我怕见不到大兄,阿父,还有阿母了,你跟我去那条道吗?”

说到这里,阿润停下脚步,安静的等回答。

顾昭笑嘻嘻的说:“都知道答案了还问我,对我来说哪里不一样,自然是你在哪,我在哪,前辈子就注定的,下辈子我也不准备放过你的。”

阿润满足了,便继续往上山走,这一回步伐却轻了很多。

这两人走走说说,终于来至山顶,他们先去了他们认识的那个小院子,阿润歇了一会,便又背着顾昭去了后山的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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