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顾晋突然问，“一直看着我，也不说话……”
如梦初醒，张智楚眨了一下眼，说：“我……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你……”
顾晋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没说话。
张智楚也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四目相对，两人好像都在试探着对方什么……
“呵……”顾晋终于笑了，“你太累了。”他说，“当警察很辛苦。”
张智楚垂下眼，“也许吧。”他真的很累，而且一累就是十年，更可怕的是他好像已经习惯了。
顾晋眼神中露出一丝哀伤，“对不起，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联系你……”
张智楚摇摇头，“能再见到你，已经很好了。”
他曾经以为他会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十年。
顾晋看着他，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张智楚，关于我家……”
“抱歉打搅一下。”
服务生端着菜站到他们桌前，两人都愣了一下，看着精美的食物一盘一盘摆上桌，顾晋和张智楚谁都没有再说话。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都是顾晋在说，他像是怕张智楚忘了一样，讲了很多他们小时候的事，一起上学、一起踢球、一起将装在瓶子里的壁虎拿去吓唬女生，很多很多……唯独没有一起骑车。
张智楚觉得他可能是忘了，但是并没有提醒他，他不想打破这个美好的夜晚，让他重新拾起很多回忆的夜晚，他有些庆幸顾晋已经走出了阴影。
临走之前，顾晋突然问张智楚是不是需要一位医生？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你介绍一位医生，心理医生。”顾晋说，“你不要排斥心理医生，很多人在疲惫或者心理需要调节放松的时候都会找心理医生谈一谈，医生是专业的，他会帮助你、开导你，并且教你学会怎样自我调节。”说着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笔和便签本，在上面写了一串地址，然后撕下来放在桌上推到张智楚面前。
张智楚低头看了一眼，再抬头看着顾晋。
“只是找个人聊一聊，有时候和陌生人更容易勾通，因为没有任何负担，你可以把对别人不能说的对医生说，她会为你保密。”顾晋朝他点点头，扬起嘴角说：“相信我，你看上去真的很累，警察查案子很不容易，你不要把自己逼太紧。”
张智楚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点点头，把纸条收进了口袋里。
顾晋笑了。
张智楚回到家的时候，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烟味，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气质沉稳。
他叫了一声：“爸爸。”
张义一开始像是没反应过来，抬头看到张智楚，几秒之后点点头，说：“回来了……去哪儿了？”
“跟朋友吃饭。”张智楚走过去坐到他对面。
“噢……”张义又点点头，神情似乎有点恍惚。
张智楚看了一眼茶几上烟头堆得满满的烟灰缸，问：“你有事找我？”
“没有……”张义抽了口烟，“不过，我听说你们那组在查两桩杀人案？”
张智楚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查得怎么样了？”
“没太大进展。”张智楚回答，并且不想再多说下去。
张义也没有继续追问，继续抽了几口烟，终于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这么……就这么死了。”
张智楚没说话，事实上，有一条线索他没跟任何人说，死者谭强和周之才，曾经都是他爸爸张义的同事。
☆、第 6 章
张智楚母亲几年前去世，如今张义独自一人住在老屋里，张智楚常会回去看看，有时候也住上一晚。
而张义则极少来张智楚这里。
当天晚上张义还是回去了，仿佛只是顺路来看一眼，他住不习惯陌生的地方，唯有家里的那张床才觉得安逸，睡得稳。
张智楚没有挽留，将张义送到楼下，看着后者上了出租车之后，转身上了楼。
房间里还残留着不久前留下的烟味，张智楚坐在沙发上自己点了一根烟，将那味道一层一层地掩盖……
他想到了顾晋，那天晚上和他在一起的顾晋……今天晚上同他在一起的顾晋……他们真的不像是同一个人……
可虽然那晚的顾晋没有和他说话，但是那种感觉……真的很熟悉，是他向往已久的，他仿佛还记得他在他耳边低声细语，激情时的呻,吟喘,息……
烟灰陡然落下，张智楚慢慢回神，半晌之后伸手拿掉了嘴里的烟，长长舒了口气……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顾晋……
当天夜里，张智楚又梦到了走廊尽头顾晋的家，门敞开着，从屋里飘出的血腥味道即便是在梦里也如此真实……
然而后半段梦和以前完全不同，他看到他和顾晋站在门里，他们相拥在一起，那种幸福的感觉几乎让人落泪，虽然他和顾晋满身都是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张智楚头痛欲裂，那个梦在他脑子里也只剩一些残片，拼拼凑凑全是顾晋……
他从床上坐起来，一回头便看到露在抽屉外面的半张名片，皱了皱眉……张智楚想了想，起身捡起地上的裤子，摸索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顾晋写给他的医生地址。
头仍然很疼，甚至疼得他有点泛恶心，张智楚皱着眉看着顾晋挺拔透气的字迹……也许他真的需要一位医生……
张智楚向局里请了半天假，只有半天，多一分钟都不行。连续两件杀人案影响太坏，而且到现在为止一点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
他按照地址上的找了过去，是间隐藏在办公大楼里的私人诊所，和穿着各种西装、套装的男男女女一同搭电梯上楼的时候，张智楚站在电梯的角落里，电梯墙上映出他的侧脸……
到了之后，前台小姐问他有没有预约，他说没有。
前台小姐眨了眨眼，又问：“那有人介绍你来的吗？”
张智楚沉默了几秒，回答：“是，顾晋介绍我来的。”
随后，他被带进一间房间，不算大，却有整整一面墙的书柜，摆满了各种颜色、大小的书籍，码得整整齐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油墨和另一种未知的香气，让人莫名的安心。
张智楚站在书架前看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开门声，他缓缓回过头，站在门口的女人很温柔地笑着。
“你好，我是周惜君。”
周惜君是位温柔漂亮的女心理医生，穿着嫩黄色的针织套衫和白色中裙，落落大方，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她让张智楚坐在沙发上，柔软的米色真皮大号沙发，仿佛一张床一样让身体放松下来。
“你可以躺下。”周惜君建议，“这样你可以更快放松下来，而且，你看上去有些疲惫，昨天没睡好？”
话题就这样展开，张智楚靠在沙发上，回答：“我一直做梦……”
周惜君点点头，“梦到什么？”
“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