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梓回来的这件事，陈莫年抱着的却是一种默认的态度，陈言觉得陈家的氛围愈发得诡异起来。
今天陶真新从外面扯了一块布来，说是上好的料子，一定要扯着陈梓来换。
陈言也大概能猜到她的心思，但是陈家上下没有人说破，他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陶真……真是想做陈家的大奶奶。
真是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的好的。
陈言看着我外面已经开始放鞭炮的光景，在心里慢吞吞地想。
陈默乖乖地坐在他一边看书，粉雕玉琢的孩子煞是可爱。
“新衣服，还喜欢吗？”
陈言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自家弟弟抬头，只能没话找话。
房间里大概冷了好几分钟，陈言才听到陈默的声音，低低沉沉地传过来。
“可以。”
然后他陈默又抬起头，看向陈言的目光里面多了点探究的意味。
“大哥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孩子的直觉，敏锐得可怕。
“怎么会呢。”陈言本来想弯下腰去掐掐陈默的脸，却在看到陈默眼神的一瞬间停了下来。
“你骗我，陈梓他不喜欢我，但是……”
陈默又扫了陈言几眼：“他很喜欢你。”
陈言的指尖忽然一颤。
接着他又听到陈默开口，小孩子面无表情地说着，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
“没有人喜欢我。”
“怎么可能，二哥很喜欢你啊。”陈言忙弯下腰看他，陈默的大半张脸都埋在高领毛衣里，露出一双圆润的黑色眼睛。
听到陈言的话，陈默的眸光忽然颤了一下。
然后他的脸，慢慢地从毛衣领子里面露出来。
他咬着下唇看着面前对着他说话的男人。
低低地重复了一遍。
“你真的，喜欢我？”
陈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生硬，他伸出手揉了揉陈默的头发，直到把小孩子糟蹋了个彻底才罢手。
陈默伸出手，忽然拉了一下陈言的手。
陈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正好看到一个逆光的人影，出现在面前。
接着他就听到陈默脆生生的童音响起。
“哥，你看。”
陈言看过去，正好对上陈莫年的眼睛，陈莫年的视线却是落在了陈言和陈默交叠着的手上。
“爸，你今天怎么会过来？”
陈言的语气顿了一下。
陈莫年看着陈默，慢慢开口说：“怎么，我来看看你们都不可以么？”
然后陈莫年就走了进来，修长的身子往那里一站，就挡住了房间里面大半的阳光。
然后他走到陈默的课桌前面，伸出手碰了碰那书，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了陈默一眼。
“在读书么？”
陈默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陈言自然也不好说点什么，陈莫年话题的中心却又是转移到了陈默的衣服上。
“这衣服不错。”
他用的是肯定句，陈言看在眼里，想到当初这件衣服的确是……
陈梓选的。
“谁给选的？”
陈莫年难得话多了起来，他站在那里看着陈默，陈言觉得自己快要稀薄成空气。
但是那种若有似无的违和感却充斥在他的心尖上。
“是陈梓。”
陈默说话的语气里面，没有一点对兄长的敬畏感，陈言却看到陈莫年的嘴角忽然弯了一下。
就像是这么活生生地，镶嵌在他的脸上。
“是你大哥吗？”
陈莫年向前走了几步，到了陈默面前，然后缓缓地蹲了下来。
这是陈言第一次看到陈莫年做出这样的举动，惊骇之余他又听到他的父亲开口。
声音冰冷，没有一点商榷的余地。
“那么，脱下来，现在。”
第6章 过年
陈言一直是这么觉得的，陈梓也陈莫年的不对盘，完全可以让他们自己关上房门去结局，陈默一个孩子，实在是没有夹在他们中间的必要。
但是显然陈莫年不是这么想的。
“爸，你开什么玩笑啊。”
陈言若有似无地在陈默的前面挡了一下，陈莫年的眼神里传来一阵探究的意味。
然后陈莫年就这么朝着后面退了一步，他抬着眼睛又看了陈言一眼，然后就转过身离开了。
陈言看着陈莫年的背影，忽然叫了一声。
陈莫年应声停下，他的目光中有点难得的迷惑。
“什么事？”
“我想让，默默，和我读一个学校。”
陈言咬着下唇，然后开口。
他抓在陈默肩膀上的手，不自觉就开始用力。
手汗沁了出来，他迎上陈莫年考究的眼神，又接着说：“我想这样，也有个照应。”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自然是最好的，你看着你弟弟，别让他受欺负。”
陈莫年说完这句话就又转过了头，他黑色的头发在空气中微微一荡，划开莫名的符号。
陈言看着自己身边的陈默，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这陈家上下，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
大年三十的晚上，陈家人坐了一桌。
陶真本来也想进来，却被陈莫年简简单单的一句：“你姐姐在上面看着，大过年的不能再多加一个人。”为理由给赶了出去。
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陈言正好坐在陈莫年和陈梓的中间，面前对着的人是陈默。
只是一个很完美的三足鼎立的姿态，可怜的陈言在一瞬间就老老实实当了夹心饼干。
他哥比他大了四岁，正是在人生最紧要的关头，可惜陈家上下，倒是没有人关心陈梓升学的问题的。
然而在这场有名无实的家宴上，陈莫年坐在上位，气氛被压抑地很重。
接着陈言听到陈梓在自己的耳边开口说：“阿言也要考高中了啊，多吃点。”
陈言愣愣地看着陈梓将牛肉夹到自己的碗里，然后是陈梓弯成月牙状的眼睛。
陈言将自己的头低下来，再抬起来的时候就刚巧看到陈莫年舀了一勺子汤到陈默的碗里。
桌子底下陈言忽然感觉自己被踢了一下，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家大哥促狭的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
陈言眯起眼睛，正准备踢回去，却听到自家父亲若有似无的声音响起。
传在空气里，好似呢喃。
“阿言也要，考高中了么？”
“……啊哈，您不知道吗？”
陈梓没大没小的精神又爆发出来，他扯着嘴角一脸戏谑地看着陈莫年，语气里面一点恭敬的意思都没有。
“我还以为你，特别关心阿言呢。”
陈梓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加重了特别那两个字，听到陈言倒是一阵不舒服。
陈言忍不住开口说。
“这不是还没有嘛，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
“所以说，阿言就到A市来读高中吧，哥哥我也好照应你。”
陈梓这句话刚说完，陈言就听到陈莫年平静的声音传过来。
“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