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像……”男人忽然轻轻地喃喃了一句,紧接着那双漂亮的手就慢慢地碰到了陈言的头。
“你有一双很漂亮的手。”陈莫年忽然托起陈言的手,再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面前的孩童。
“知道钢琴吗。”
“……想学吗。”
如果说想学的话,是不是就能和这个男人呆在一起了?
这个名为他父亲的男人。
陈言点了点头。
“知道刚才是什么曲子么。”
“……不知道。”
“是《献给克里斯蒂安》。”
说完这句话以后,陈莫年又伸出一只手按在了琴键上。
低缓的音乐传出来,一种莫名的感觉蔓延开。
等陈言大了一点,才知道这首是克里斯·兰顿的曲子。顺带出来的是一张相片,那个打着黑色领结一脸优雅的金色头发外国男人,站在华丽的舞台上低着头。
然后再下面则是一行小小的批注。
《献给克里斯蒂安》——写给那个曾经深爱过却又背叛他的女人。
第30章 见人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陈言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
他不是没有想过,回去陈家。
但是……
一种复杂的感觉就这么在心上盘踞着,说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一种感情,像是害怕,又像是胆怯。
唯一不一样的,大概就是自己面前的这张志愿表了。
陈言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愣愣地看了半天黑板,阳光照射进来,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他抓着笔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还是垂着头叹了口气,将东西一股脑儿的都塞到了书包里。
正当他拉开椅子准备站起来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刘伯。
一年多没见,刘伯还是和陈言记忆中的一样,不过脸上的肉似乎是少了点。
陈言拿着书包的手一顿,心里知道刘伯会突然来找他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少爷,今天就跟我回去一趟吧。”
陈言看着刘伯的眼神,也不再说别的,自己这么一年一趟家也没回过是很不像话了。
“要叫陈默少爷一起么。”
“算了。”陈言看了看天,阳光明媚很是喜人,“我打个电话叫他自己回家。”
“好。”
刘伯像是松了一口气,看着陈言笑着说:“我还真怕像老爷说的那样,少爷你不肯去呢。”
“他觉得我不肯去么。”
陈言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转身拿起了手机。
*
因为是和刘伯一起坐车的缘故,陈言难得放松下来,却又听得刘伯在自己的耳边唠叨开了。
“等下见到老爷,少爷你也……说话也稳重点,别动不动就和老爷吵架……老爷最近烦心事也多,如果能说点好话,就让老爷开心一点……也是好的。”
陈言听刘伯这么陆陆续续地说了,却听到那句“老爷最近烦心事也多”,他忍不住开口问。
“陈……爸,他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唉……”刘伯深深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微微的指责,却也不重,“还不是大少爷。”
“大哥?”
“大少爷他人是在外面,可是一门心思就是和老爷……唉……”
刘伯说的模糊,陈言却听出了大半,陈梓的手段他不是不知道的,但是到底能狠到什么程度却又是他想不到的。
上辈子的时候,他总是自欺欺人地以为陈梓和陈莫年的矛盾并没有上升到你死我活的阶段,可是最后的事实告诉他,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一辈子都在黑色的梦靥里,难以逃脱。
刚到的时候,陈言忽然觉得天黑了一点,巨大的乌云笼罩在头上,四野一片寂静。
陈家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如同记忆中知晓的那样,黑色,高门,肃穆中带着点死气。
听说就连这栋房子,也是陈家代代相传下来的。
陈言熟门熟路地走到了陈莫年的房前,今天陈莫年难得没有呆在院子里。
而在门被打开的一刹那,一股子醇厚的药香忽然飘出来,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的,陈莫年又没有开灯。
“陈言?”
男人的声音里有点细微的波动,然后是啪嗒一声——整个房间恢复了明亮,陈言看到陈莫年正半卧在床上,抬着眼睛看他。
“你怎么来了。”
陈言照实说:“是刘伯叫我来的。”
陈莫年听到这句话以后,忽然就又安静下来了,抬着眼睛看人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接着陈言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陈莫年穿上外套从床上走了下来。
陈言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下开口。
“这次来其实……我大学想到W市去读……”
他的话音刚落,陈莫年的脸色忽然变了一下,陈言猜不透他心里的意思,只能站在原地等陈莫年开口。
W市和陈家所在的S市,光是坐飞机就要两个小时的时间,基本就是在C国能找到的最远的距离了。
这和以前的Q市,又是另外一种模样了。
“那……陈默呢,你叫陈默一个人在Q市呆着吗。”
仿佛是想了很久,陈莫年忽然开口,陈言看到他的脸,一半隐在黑暗里,只有那眼依旧亮得让人心惊。
陈言没说话,陈莫年又接着开口。
“你……忍心么。”
他这样说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淡淡的,只是微微攥紧的手指暴露出他真实的情绪。
那种带着点犹豫甚至还有些不舍的语气,听在陈言的耳朵里,像是十二月的冰渣,磕得人心尖发麻。
“他也大了,是应该自己照顾自己了。”陈言避重就轻地回答了一句,门口忽然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陈莫年房间里的窗户没关,雨水就这么肆意地洒了进来,陈言看着正巧坐在窗边的陈莫年,发现男人没有丝毫要动的样子,黑玉一般漂亮的头发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陈言向前走了几步,到窗前,他的时候手刚碰到窗沿却几乎是在一个瞬间被另外一个冰冷的东西覆盖住!
陈言下意识地想将手抽走,可是男人好像是已经发现了他企图一样,死死地捏着,青白的手上泛着违和的死气。
……陈言用左手拉上了窗子,陈莫年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那股子药香在空气里慢慢荡漾开,和着刚刚传进来的雨水将整个房间勾勒出湿冷的味道。
陈言以为陈莫年会在这个时候说点什么,或者说做点什么。血脉相通的两只手这样交叠在一起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只有冷。
但是陈莫年什么都没有做,更是什么都没有做。在几秒以后他忽然放开了手。
然后他就静静地坐着了,目光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
陈言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刘伯。
“和老爷谈的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