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后劲足，你别逞强。”东方玉微皱眉头。
“我才没有逞强。”安宁笑道，“我以前在北边的小院落里时都是自己酿酒来喝，不知比这个强劲多少。多谢玉哥哥关心，安宁自己还没有分寸么？”
……敢情这小子还是个酒鬼？东方玉边跟他喝下酒边有些无奈地想。
“最后才来敬奶奶，安宁实属不敬，先自罚三杯。”安宁果真一口气喝了三杯，惹笑了一桌子人。
只有那小鬼头，倒也不哭了，一双眼想看又怕看安宁，安宁见了，实觉好笑，从袖间陶出个白玉做的小弹弓：“这席间唯一比我小的人儿，来，送你这个。”
东方墨夫妇笑着接过，一看这玉，通透清澈，属上上品，于是说：“这玉太名贵了，送给这小破孩太浪费了。”
东方玉倒好奇：“你随身带着个小孩玩意儿做什么？”
安宁轻轻笑着解释：“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平时当做纪念带着。”
“那小晴天就更不能收了。”东方墨夫妇欲递还回来。
“没关系的。”安宁微笑，“反正是小孩玩意儿，我也用不着，又舍不得丢，早想寻着有缘人送给他。我娘，我在心里记着她，也不一定要形于外物。小晴天，你收下它，以后见着我可不许再哭了。”
一句话说得大家笑起来，心下慨叹他的豁达和哲学。得到礼物的东方晴天紧紧攥着弹弓，还是不说话，可一双眼亮闪闪地盯着安宁。
东方玉微微转头盯着安然自若谈笑风生的安宁，觉得这小子真是不可思议，明明天真如稚子，脑子反应又慢，容貌也不好，又长年在深宫，可规矩做得一样不少，转眼间就收服了这一桌大大小小的心，让他刚才白担心他一场，也不禁怀疑起这小子或许根本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
酒足饭饱，安宁回了桃苑。东方玉说不太放心他，便也跟着他一块儿。毕竟人是他带回来的，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当然得多家照顾，虽然这小子看来游刃有余。
安宁腆着吃饱的小肚子，舒服地在躺椅上，半眯着眼睛。酒的后劲上来了，惹得他脸粉红粉红。东方玉就在一边坐着，边啜饮着茶水，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
“还有什么需要的或是欠缺的？”东方玉问。
“嗯，”安宁眯着眼想了会儿，“书，我要书，大量大量的书。”
“什么种类的？”
“都要，只要是我认识的字就行。”
“好，我吩咐下去，明天就给你搬来。”东方玉把玩着茶杯，“你要书干嘛？”
“当然是看呀。”安宁在贵妃椅上舒服地翻个身，“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嘿嘿，你知道我笨嘛，不多看点书来增长自己的知识和见识，今天在你家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笑话来丢多大人呢。”
东方玉失笑地看着那蜷在贵妃椅上像个猫儿一样的人，赶情他那些人情世故都是从书上学来的？
“好了，困了就洗洗上床睡了。”
“嗯，那我也不送客了。”安宁半眯着眼跟他说。
东方玉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这小孩说话永远都是那么直接，于是起身说了句：“告辞。”然后便也配合地自行离开。
安宁又在椅子上翻个身，像个猫儿一样咕哝两声，便闭眼睡去。
而前脚才刚踏出去的东方玉想起还有事忘了说，又踏回来，便看见这一幕，叹着气摇着头，上千打横抱起他，移往床上。途中洗洗看了一眼他的脸，那又长又翘又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脸也粉红粉红的，这脸型，骨架，与五官，若是没那几道狰狞的疤，分明就是一个美人胚子。
将怀中人儿轻轻放到床榻上，拉过薄被给他盖好，东方玉发现自己如此细心的动作后，先是一愣，然后轻轻笑笑，果然如奶奶所言，自己似乎已经习惯多了个弟弟来疼爱了。
第 5 章
（二）
安宁搬着小桌子跟太师椅到屋前树荫底下边看书边抿茶。他的智力其实也就只有注意力与记忆力有受损伤，其他比如领悟力与判别力并不低下，他的才智本是天生遗传了爹娘的优良品质，所以就算智力受损，但也并非就是愚笨了。
不过，既然注意力不能集中，看书当然也就是看三行字就发发呆或者将目光转向别处，东瞅瞅西看看。然后让他看见了院子门口一个探头探脑的身穿宝蓝色褂子的小小身影。
“晴天小少爷，你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是迷路了吧？”翠姐也发现了他，上前蹲下询问。
“不是，我没有迷路，”小娃儿的声音还没与哦脱离奶气，“我是来找……”
说到后来声音渐小，探头看了看树荫下的白衣少年。
“找安宁少爷的？”翠姐笑问。
晴天点点头。
翠姐笑着放行：“那就找安宁少爷玩吧。不过人家可是才刚来的，你可不许欺负他噢。”
“嗯！”晴天点头后，便向白衣少年走去。可到底有些怯怯的，越走近了脚步也越慢了。
安宁好笑地看着面前这个小人儿，招招手：“你来做什么？不怕我了？”
晴天举起手中的白玉弹弓。
“哦，坏了？你还真调皮，我用了十几年都没坏，一到你手上就坏了。拿来我看看。”
小孩儿终于挪到他面前，递上弹弓后又马上跳开一大步，一副一有情况马上跑的样子。
安宁装作没有看见他的举动，低头悉心研究弹弓的样子，唔，是皮筋断了。末了回头叫下人拿些皮筋来，然后修修补补一番，最终将一个完好的弹弓还给了晴天。
晴天接过弹弓，挠挠脑袋，半天才说了一句：“谢谢安宁叔叔。”
“不用谢。我这里有糖，要吃吗？”安宁随手摸出一块桂花糖，引诱道。
晴天点头。他爹妈管他很紧，怕他吃多了零食不吃饭，所以一块小小的桂花糖液是很大的诱惑。
“拿去吧，乖。”安宁笑，到底是小孩儿，真好哄。
---
当东方玉从外面办完事回来，问起管家安宁可好时，管家扯着一张苦笑不得的脸报告：“安宁少爷和小少爷今天践踏坏花圃两块，打碎老当家一盆兰花，说要看小鸟结果上了树下不来，正等着梯子去呢。”
“……”东方玉扯扯嘴角，“人现在在哪里？”
管家带着路到了杏园，一棵百年老树上一白一蓝两个身影，正颇高兴地在那里看鸟窝里刚出身的小鸟，底下一竿子仆人翘首看着，生怕两个少爷摔下来。
“安宁！晴天！”东方玉喊道。
“啊？”安宁听见，回身向下一看，东方与黑着一张脸正瞪着自己，心中暗叫不妙了，梯子架好了也不敢下去，怕东方玉的火气。
东方玉冷笑一声，一提气便上了大树，先抱起宝蓝衣的小人儿，狠狠瞪了安宁一眼，然后飞下树，将晴天交给婢女，又提气上了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