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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也说谎(《最后的谎言》续篇)(48)

大牛的名字卡在喉咙口,久久出不来,严斯谨对这陌生的恐惧非常惶惶,可又隐约发现,这种似被抛弃的疼痛与忧愁并非首次出现在生命中……仿佛在一个极其遥远的角落,那里也流淌著这相同的感受。

但问题是,那个角落究竟在何方?

「喂,老板,你少找我钱了!」面前的客人不爽地嚷嚷,对男人的魂不守舍颇有微词。

严斯谨立即归钱道歉,忧愁的面容上聚起更深的皱纹。

──大牛走了多少天了?怎麽不给他一个电话?大牛是回家去了,还是找到新的工作,准备离开这里?

男人觉得很疑惑,为何对大牛的事,记忆如此模糊,也实在想不起对方确实的底细与背景……他曾对这个人无由地生出惧怕与猜疑的心思,可又在不知不觉中,忍不住依赖对方默默的陪伴,以及一些他也道不清的未知情绪──他只是觉得,大牛在他身边,使得他不安,可又仍忍不住地追逐与需要。

他与大牛之间,究竟发生过什麽?

严斯谨如何努力都记不起来,头会痛,心也会痛,可最煎熬他的,却是他模糊的记忆。

然後,在闭上双眼、独自入眠时,男人的唇上全是被青年的唇接触摩挲的感觉,还有对方的舌头不知羞耻地深入他,与他一同互抵缠绵的滋味……脸颊立即烫手了,严斯谨难以置信,自己竟会品味著这种禁忌的画面,甚至揣著一颗扑扑乱跳的心,久久无法降低体温。

就算与现在的女朋友萧红,甚至与曾深爱的亡妻,男人都未曾拥有这般罪恶深重却倍为沈沦的复杂心境──他承认,大牛的唇舌之吻令他簌簌发抖之余,却煞是愉悦地渴望著。

──我喜欢你啊!我喜欢的人是老板你啊!你明白了吗!听懂了吗!我……喜欢男人,喜欢老板,所以绝对不可能喜欢萧红!

──我喜欢你,只喜欢老板一个,所以……

──明白了吗?我……喜欢你……

青年时而猛烈时而温柔又时而撩拨人心的告白,反反复复地回响在严斯谨躲在黑暗中的双耳,令他忍不住伸手堵住,可又悄悄移开手,想借著记忆中的声音,再度唤醒当时惶恐却万分甘甜的心情。

这危险的情绪,强烈地扫荡过严斯谨固有的观念与认识。

如火焰那般炽烈,却又如同海浪一样凶险,男人深知,那日青年出口的宣言已扭曲了本平静的生活,而他一直念著妻子并寄托在萧红身上的心也在不断摇摆。

其实,在更早之前,当偶尔接受到青年直勾勾的火热视线,或独自哀伤的情深表情时,严斯谨的心就已受到动摇。

他非常在乎这个夥计,也相当欣赏,乃至会宠爱关怀;外表出色又讨人欢喜的大牛,做事认真又听他的话,男人对这样的大牛非常满意,可见著对方有时的撒娇、有时的献好,男人又在暗处静静观察并珍藏著。

直到……某日发现大牛与萧红的关系越发和睦时,男人既享受著爱情滋润又依赖著大牛陪伴的情绪被搅乱了;起初的他,只以为是因为太喜欢萧红的关系……可渐渐,真心浮出水面──原来,他只是见不得别人对大牛笑,也见不得看著乖巧实则淡漠的大牛对别人好。

这种邪恶而肮脏的妒忌令男人大为恐慌,他逃避自己的真心,努力维护出与萧红、大牛间平衡的三角画面。

第一次从大牛口中确认他对萧红并无特殊感情时,男人竟羞耻到暗中舒气放心;第二次撞见萧红与大牛接吻的画面,并听见萧红声称大牛爱著她的言论,他受到惊吓,却又倍感伤痛,而可憎的嫉妒与独占欲更是疯狂地生长著。

──我喜欢你,只喜欢老板一个……

大牛却意外地倾吐爱意,并吻了他,措手不及的严斯谨在青年的抚摸中失去判断力,逐渐沈溺。

同性的身份、年龄的差异,甚至还有著萧红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无法阻挡他随著日子越发浓厚的思念之情──他想见大牛,非常。

辗转难眠,黑暗中的男人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理清自己多日来的心思与情感後,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惬意。

起身打开台灯,严斯谨找到藏在裤袋里的号码,又拿起自己曾用来与萧红联络的手机,轻轻地摁下了一串数字。

按完最後一个键时,男人又忽然停住动作,随後狂乱地掐断电话──都那麽晚了,大牛早睡了吧……而且打过去後,该说些什麽呢,难道说他很想他吗?

唉声叹气,男人关了灯,又平躺回床,却仍睁著两只迷茫的眼。

万一大牛找到更好的工作,万一大牛对他的感情只是玩笑,万一……大牛不再回来,他该何去何从?

不同於爱妻离世时的无能为力,如今的他,可以拥有能力,保护他想要的东西不轻易离开。

尽管他仍在惶恐,也仍在犹豫,依旧颠来倒去地优柔寡断著,可手指在多次碰触数字键後,终於在隔日下午成功拨出一连串号码,而这一回,男人并未挂断电话。

嘟嘟嘟──

手机那头的等待接听声持续许久,严斯谨渐渐有些慌了,可又因此,更为确认他有多著急地期盼听到大牛的声音。

「大牛,是……」因为发觉那头的异样,严斯谨以为对方接听了电话,忙不迭地出声,却很糗地得到另一个回应──对不起,您所拨打的手机无人接听……请在哔一声後留言。

「……」有些失望,竟得到这种反应,男人几乎要放弃了,可又莫名地生出一股勇气,清了清嗓子道,「大牛,是我,老板。那个……关於你说的事……我还没想好……但是、但是,我……现在的我,很想见你,你在哪里?什麽时候回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要说什麽,只是……真的很想见你……」

顿一顿後,男人镇定情绪,「我正好要出门谈运货的事,如果方便的话,六点的时候,在市中心的广场见面吧,就是有喷水池的地方……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也只是正好要去那里,所以……我就想见见你,忽然很想见一面而已……」

结束留言後,男人的心脏仍紧张地跳动著,血液的脉动依旧忐忑,可在内心深处,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却越发汹涌──勇敢地说出他的想法,感觉竟如此之好。

结束营业,找了一件体面的衬衫,严斯谨难得在镜中衡量自己许久,才出了门。

处理完事务後,男人走向距离很近的广场,正巧见到一家「PACIFIC」的分店,且猛地忆起,有次闹别扭的大牛曾要求吃那里制作的比利时华夫饼;於是,挂著温柔的神情,男人推开店门……

等待总是漫长的,可有了盼头,却倍感甜蜜与快乐。男人也不例外,就算此刻距离六点还有段时间,就算之後时针已走过六点半格,但男人仍微笑地站在暮色中,如沐春风。

──滋、滋、滋……

裤袋里的手机突地振动起来,男人悻悻地放下手上的华夫饼,并置於喷水池的边沿,见到来电者後,表情略沈,但仍坚持回应,「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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