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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大欢喜(72)+番外

藉着殿内被夜风吹佛的忽明忽暗摇摆不定的烛火,欢喜在阿难殿内四下张望寻觅怀真。搜寻的目光流转,终于,瞥见到西北角——

禅坐于蒲团,手结定印于脐下,与一尊释迦牟尼佛像面对面相视,口中低诵经文的…… 正是怀真。

欢喜看得愣了。继而,哑然失笑。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怀真一人能够做到心无旁骛,纵使身处红墙绿瓦宫闱之中仍不被外力所动,由始至终一心向佛。

这样一个心思纯正的人,如何能被利欲功名之类外物所打动?欢喜刹那间打消了以.色.诱.人的念头,然而这一刻,她心情甚好。

动了动唇,她想呼唤怀真,最终,没有唤出声却先朝怀真迈出一大步。莫名地,她的想法变得很纯粹—— 仅仅,只是想让怀真早点看见她。

但低沉疏离的话语在寂静的殿内响起,“女施主,夜已深沉,贫僧明日清晨再前往谒见娘娘。”冷淡且防备的意味,骤浓。

欢喜怔了怔,看着怀真一动不动禅坐的背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误以为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

看来,皇后娘娘不止一回两回深更半夜时分派人传召怀真?

欢喜“噗嗤”笑出声来,甜腻柔媚的嗓音在寂静的殿里打扰得灯烛都摇摆得凌乱了许多。

怀真仍是一动不动禅坐于蒲团。

倏然有了捉弄他的念头,欢喜故意不答,踩着轻细的步子又往前迈开三两步。

“女施主,贫僧精神倦怠,恐不能应诏。”怀真低哑的嗓音再度响起,平静,却更加冷淡疏离,“娘娘若拟旨怪罪,贫僧亦无可奈何。”

欢喜马上收住脚步。因为,她听出了怀真隐藏在他平稳语调背后的隐隐难过。

她不是傻子,她太懂得被外人强迫就范时的懊恼痛恨—— 想花倾城一次又一次欺侮她,皇后,是不是也一次一次多番打扰怀真?

欢喜咽了一下喉,心底,亦泛起一丝淡淡的难过。为她,也为因她而卷入宫闱斗争之中的怀真。

在来之前,她告诉自己不可心软,终究,还是心软。

怀真却在这一刻慢慢转过脸,雅秀的面庞眉间是显露无疑的抗拒与冷漠,“女施主,汝请回罢,贫僧……”疏离的言辞,猝的,在这一刻止住。

怀真望见了欢喜。

欢喜亦看见了怀真,看见他正襟禅坐于蒲团的身躯没由来颤抖了一下。

久别重逢,相顾无言,持续了很长很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真明亮清澈的眼眸合了合,仍是动也不动地看着欢喜,宛如一尊无知觉的佛像无悲无喜地凝望着欢喜,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每一处皆极尽详实的浏览。

蓦然,怀真厚实胸膛紧绷了一下,他在下一刻缓缓起身,离开蒲团,一步一步,走向欢喜。

欢喜被怀真长时间注视的目光看得蹙窘,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小步,她微微红了脸,抿唇弯出一抹怯赧的笑,“怀真,我……”

话被打断,只因怀真一贯平静的面庞终有了罕见的情绪激动,一步继一步走向欢喜,他倏然张开双臂,将欢喜紧密地揽入怀里。

额,亲密无间地抵上欢喜的额头,“明慧,” 怀真低低地呼唤欢喜的名,眼眶忽然泛红,清澈眸子里有一抹水雾光华浮现。“吾挂念汝,久矣。”

六个字,每一个字,轻轻地叩落在欢喜的心尖,激起一丝丝酸涩。

“嗯。”欢喜低低的应了声,伸出小手盖住怀真触碰她脸颊的温暖大手,也湿润了眼眸, “我知道。”

“不,汝不知。” 怀真第一次急急打断欢喜,温暖大手极罕见主动地握住欢喜的小手,抚靠在他的心脏所在之处,“汝不知,汝从来不知。”

指尖,是怀真温暖的身体触感,是怀真强有力的心脏跳动。

这是皇后娘娘日夜渴望的东西,她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易得到…… 欢喜的心脏猛地瑟缩一下,似是抽疼,又似是为从骨血里喷涌而出的高兴而情难自控。

是的,是高兴。尽管她也不懂,她为何如此高兴?仿佛是割裂了太久的什么东西,重新凝结,回归团聚。

莫非,这是她遗忘的过去?她与怀真的无忧无虑过去?

指尖,在触碰怀真美好的面庞时不可控制的轻颤,“怀真……”欢喜同样哑哑低喃,脑海里有什么模糊的场景快速闪过,但仅仅是一瞬,便消散得不见,未能把握。

心,又莫名抽痛一下。

为何心痛?为何?为何??!欢喜情难自辨,懵懂不知。

趁理智仍未完全抽离,趁心痛尚未演变成心软,欢喜仰起头挨向怀真,无比温柔地以指拭了拭怀真湿润的眉眼,在内心深处的黯然叹息中颦了眉。

她默不吭声伤害怀真,早已不是一回两回。

“怀真,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先答应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去,还是怀真与欢喜两人之间《过去的时光》 :)

“吾愿化身石桥,忍受五百年之风吹,忍受五百年之日晒,忍受五百年之雨打,只求她从桥上缓缓过。”

—— 这段话,同样适用于怀真。 (咳咳,你们喜欢怀真吗?)

话说,我昨晚写到凌晨三点,如果工作不那么苦逼的话,我可能周三OR周四再更一章。(*^__^*) 嘻嘻

☆、过去的时光(二)

怀真握住欢喜的大手有一刻的僵硬。

相识十几载,他早已明白,他对欢喜的“懂得”,远远胜过欢喜对他的“了解”。哪怕她忘了他,哪怕她不记得她与他之间的旧时光,他一厢情愿敬重她的那份心意,从未改变。

可是……

怀真无言地看着双眸泛红的欢喜,有一刹那的恍惚失神。记忆里的她,罕少流泪,尔今梨花带雨的模样,竟如此陌生。

怀真动了动唇,居然,无言以对。

欢喜亦同样心神不定地揣摩怀真的表情。见他没有回答,欢喜轻轻叹了口气,愈发哀愁了眉眼间的情绪,“你不说话,是不是不愿意?”

怀真握住欢喜的大手稍稍松开,然而仅仅是松开了一瞬间,他又执握她更紧,“明慧,何事令汝眉头不展?”

他果然是一个好说话之人!欢喜在心底暗暗窃喜,面目仍是强作悲伤,“你被驱逐离宫的这段时日,程仲颐有无和你提过什么?”

“有,”怀真破天荒头一遭语气很急促地答,“他告知吾,汝竟想复仇。”不待欢喜开口他又急急道,“明慧,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须放下心中屠刀,方可立地成佛。”

“佛?”欢喜噗笑,“你居然和我提佛?”话音未落,欢喜蓦地从怀真手里抽出柔荑,放肆无礼的目光径直丢给怀真背后的释迦牟尼佛像,柳眉一挑道,“如果世间真有佛,你被皇后娘娘一再戏谑玩弄之时,你的佛又在哪里?你的佛可曾施展法力救你于水火?可曾助你实现心中愿景?”

怀真定定地看着欢喜,看着她眼底的怒意令柳眉拧得几乎成一条直线,“明慧,”他轻喃欢喜的名,语气仍是一贯的温和,“汝即是吾心中愿景,是佛,将汝带至吾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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