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蜗牛与玫瑰(3)

“你已经说了很多次谢谢了。”沈淮年叹了口气。

瞧见她那好不容易愿意伸出来感知世界的触角咻一下又消失后,他意识到是自己吓到她了。

这样的时初简直和他之前认识的判若两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好像不记得他了。

沈淮年不敢再倾身往前,皱着眉凝视了她片刻后,靠回椅背,抬起手,捏了捏鼻梁,声线慵懒温和,“都是传媒的校友,不用那么客气。”

哄小孩的语气,没有掺杂任何恶意。

而且声音好好听。

时初慢慢放松下来,眨巴眨巴眼,小耳朵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脸颊粉扑扑的,“好。”

然而,她前脚刚答应。

后脚SUV开进学校大门拐到停车场停稳后,沈淮年和陈晋前后脚下了车,就立马接收了她的九十度弯腰鞠躬。

慌慌忙忙却非常正式,简直折寿。

太突然了,他俩都懵了两秒。

而后还没反应过来呢,她就转身跑走了。

速度快地像点了火的火箭,倏地蹿上了天,没了踪影。

陈晋:“………”

沈淮年:“………”

“嗤,也太胆小了。”陈晋眉梢一挑,沉吟片刻,他抬起胳膊,与沈淮年勾肩搭背,“就这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考进我们学校的。”

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及无关紧要的问题。

感慨过后,就可以抛之脑后的。

而且比起不知名的外人,陈晋更感兴趣的是,“你也就出国交流学习了一学期,回来了公交都不会坐了?”

他挑挑眉勾唇一笑,决定将此事划为沈淮年的黑历史。

停了雨的夜,由明月照拂着。

凉风徐徐,白玉兰的花瓣洒落满地。

沈淮年拍开陈晋的手,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

没有回答陈晋的话。

好半晌,情绪莫辨地“啧”了一声后,才压低声音地自言自语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

………

脱离了空气稀薄的车厢,捏着挎包带一路狂奔。

虽然过了宵禁,但还是能够刷卡进宿舍的。

到宿管阿姨那儿记了个名字及晚归。

宿管阿姨对时初印象深刻,知道问她半天也问不出什么来,索性让她自己填写晚归理由,填完后,挥挥手放她回了宿舍。

时初如蒙大赦,乖乖道谢后又想狂奔而去。

才小跑了两步,猛地想起什么,憋红了脸来了个急刹车,晃晃悠悠地险些自己绊了脚摔倒。

三更半夜,走廊里静悄悄的。

她们应该都已经睡了,要小小声的,不能制造噪音。

时初的寝室在走廊的尽头,非常长的一段距离。她下意识地猫起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挪挪。

揣紧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一小步,一小步。

五分钟后,在自己宿舍门口站定。

掏钥匙,插锁孔,扭动,开门。

避免不了的细微声响,像把小刀缓缓刺进她的心脏,时初舔舔下唇,只盼着能尽量不吵醒室友。

整个过程她真的大气都不敢出。

慢慢地,一小寸一小寸地,推门而入。

宿舍内亮着一盏小灯,静静地等着夜归人。

时初一怔,呆愣愣地反应了片刻,酸酸涩涩的感觉慢慢涌上心头,她皱了皱鼻子,忽然有点想哭。

这才更像可以供她暂停歇息忘却过往的温暖港湾啊。

她抿了抿唇,白净的小脸微微仰起,视线在室友们的床铺上一扫而过,澄澈的瞳仁里全是艳羡。

“唔。”她也想睡觉,可是她真的睡不着。

…………

………

两天后。

室友告诉她一个她们认为的好消息。

时初软绵绵蔫巴巴地倒在桌上。

像失了水分的小绿植,耷拉着毫无生机。

白白嫩嫩还透着点粉红的小脸紧紧皱在一块儿。

抿紧唇,从喉间发出的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唉声叹气。

这次回渝城真的是不值得,太不值得了,早知道就不回去了,她懊恼极了,懊恼到不管不顾地拿脑门磕桌板儿。

“时初,你不要那么悲观呀。”林安染清了清嗓子,强行解释,“这是一次非常好的锻炼你胆量的机会。”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时初毛茸茸的小脑袋,循循善诱,“机会难得,你应该高兴呢。”

闻言,时初垂眼,咬咬唇,手指轻抠着桌角。

话是那么讲没错,可是,可是,她害怕啊。

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

在从外学习归来的播音主持系的沈淮年学长的演讲的时候,她要作为代表,上台献花。

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人的注视下。

他们的目光会不会像刀像箭像各种能把她刺伤的利器。

学校里那么多学生,怎么就抽中她了呢。

时初绝望地闭上了眼。

林安染也清楚时初的性子。

知道这件事情也确实是为难她了。

可是谁让她就有这运气呢,“你换个角度想,不知道有多少女生羡慕你呢。”

时初将脑袋埋起来,闷闷的,“我……我让给她们。”

“好不好?”抬起头,一脸期盼地望着林安染,小结巴只想抱住这根求生的浮木。

林安染:“不好。”

眼底闪烁着的有关希冀的光芒灭了。

时初再次蔫了下去。

任凭林安染如何施肥,她都“起死回生”不了。

淅淅沥沥,淅淅沥沥,梅雨停了一夜后,又降了。

哪哪儿都是潮湿的。宿舍里的衣物被褥再不搬出来晒晒太阳,都染了霉味了。

时初感觉,趁她不在,给她发配任务,是不公平的。

她愤愤然,握紧拳头。

唇瓣的弧度完全消失,她慢吞吞地尽可能不磕绊结巴地把自己的不服气解释给室友们听。

竭尽全力将最亲近的人拉为同盟。

可是,有什么用呢?

事情已成定局。

路瑶更是拿食指去戳她脑门:“别说是你不在,就是你在的时候宣布,就你这小怂样,敢拒绝吗?”

一语中的。

时初咻地一下变成了煮虾。

她咬着手指,想咬出一道口子,让自己血尽而亡。

外面的雨声忽小忽大。

‘大珠小珠落玉盘’,除了嘈杂还是嘈杂。

将她的心境衬托于此。

时初瘪瘪嘴,再次将脸埋在臂弯中,塌着肩胛,非常难受地沉浸于“类似临危授命”的慌乱中。

约莫过了五分钟。

林安染看不下去了。

“办法不是没有。”她说。

果然,此话一出,时初瓷白的小耳朵微微一动。

她扭头看向林安染,怯怯的眸子里盛满感激及求知欲。

林安染又想摸摸她的脑袋了。

这渴求保护的小奶猫般的眼神是要闹哪样噢。

对望着安静数秒。

直到把时初看地炸了毛,她又不自在地开始闪躲起来。

林安染这才慢条斯理地俯下身,冲着她眨眨眼,说:“你直接去找沈淮年,让他取消献花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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