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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红于二月花(89)

藉了清幽星光,我看见石板地面勾勒出两道黯淡身影,颀长的是杨延风,瑟缩在他背上的单薄之人,是我。而黑黝黝的林影,属于枝叶茂密的松柏、冬青树。

吹刮不止的寒风,拂过湿透衣衫,令我倍感寒冷。

察觉到了我身体颤栗,风少并未放缓脚步,“小妹,你先忍忍…… 出了城门,待到天明破晓,我们再向乡野人家借几件干净衣衫。”

“破晓?”

“对,天亮之后,宫里派来的太监们遍寻你不得,自然不会强迫你入宫。” 笑嘻嘻地,杨延风喟叹,“皇帝老儿的年岁,似乎大你两轮有余…… 莫说父亲,简直苍老得可以当你亲祖父,还恬不知耻娶你为妾?”

絮絮叨叨,他仍未消停,“堂堂杨家后人,才不稀罕二品昭仪、一品国公。 男娶女嫁,得讲究心甘情愿、心有所属。”回眸,杨延风冲我狡黠笑,八卦道,“妹妹好眼光,何时与芮之兄暗度陈仓?”

错愕,我亦是尴尬,“我……”

“罢了罢了,知道你害臊。” 悠哉游哉地打断我,杨延风调侃,“自古红颜多情薄…… 哥哥未娶,狠心肠的妹妹,居然舍得先嫁。”

仓皇逃窜的路途,居然还有心思戏谑我?

无奈苦笑,我艰难凑近脸,嘶哑嗓音问,“三哥,你有没有想过,我溜之大吉,圣上怪罪下来,二娘怎么办?你怎么办?或许,怀王说得对…… 韶王的险恶居心,莫过于此。”

“今日能逃赶紧逃,明日愁来明日说。” 未曾犹豫半分,杨延风仅无谓笑。不待我开口,他满心忧虑只为我念叨,“总而言之,小妹你先出城,天亮之后走得越远越好…… 本少屡败屡战、屡战不死,必定享有无限后福…… 不怕。”

身体,明明因为寒冷而难以自持的颤栗;心底,却悄然涌起一抹暖意。长长呼吸一口,几乎是咬紧牙关,竭尽全力才克制住满腹怯弱与伤感,我诚恳感激道,“谢谢…… 谢谢三哥的袒护。”

“傻丫头。”他步速不减,“我们是一家人,无须客气。”

“嗯,一家人,一家人才不离不弃。”虚弱的笑笑,嗓音却没由来地潮湿几分,我艰难地挪移臂膀,亲密无间地环住杨延风的脖颈,“逃避,无任何益处可言。苟延残喘于世,还得认真筹谋、细心算计…… ”

“也对,合该好好讨论。”他不以为意答,似心有旁骛,“北秦分成三十六道七十二州府,妹妹想去哪一州府游玩?”

“哪儿也不想去。”慢吞吞地,我把脸贴在杨延风的左颊,感受与他一致的呼吸频率,“三哥,小妹决定不逃避不退缩,就留在盛京…… 亦因此,我有个不情之请。你愿不愿意,成全我的初次……”

脚步骤歇。

六十二章 侬本多情(中)

脚步骤歇。

风从林梢过,摇摆晃动的茂密枝叶透出细寒星光,流泻于杨延风错愕的面容。嘴唇翕动着却欲言又止,尴尬沉默足足维持了一刻钟,他蓦地皱眉,不容分说背着我继续朝前走,大步流星。

我迟疑唤,“三哥……”

“累了就闭上眼,好好歇息。” 杨延风扭回头看我,看得很认真,“排风,出了盛京城,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何必拘泥于——”

“拒绝,是因为静芸姑娘?”打断他的诉说,我幽幽问。

“我……”杨延风一时无语,索性转开头看向山林野径旁侧的柏树,“我曾经有心戏弄叶静芸,导致二哥对她诸多误会…… 我与静芸,实则清清白白。”

最后一句,他的口吻颇显几分无奈。我不禁哑哑地笑出声来,“你喜欢她么?”

无所谓耸肩,“叶静芸钟情于二哥。她念念不忘的,始终是二哥。”

“傻。”摇头。不去计较杨延风宽厚的背微微僵硬,不去计较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突兀,我抬起手,轻轻轻轻触碰他的眉眼,“三哥,你答应我罢…… 我不介意初次给你,亦不需要你对我负责。”

“排风,你脑子冻糊涂了?”沉实呼吸,隐约多了一抹躁动悒郁,“再胡言乱语,本少直接揍晕你。”

“征战前夕,杨延光有意轻薄我…… 这件丑事,怀王与韶王皆心知肚明。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贺兰芮之的判罚:夫妻床榻交 欢,并非奸 淫 侮 辱。”无奈苦笑,我黯然道,“天亮入宫,我若对圣上坦言相告,自己并非处子之身…… ”

脚步顿住,杨延风惊愕回眸。

“轻薄之事,发生在半年前。纵使圣上龙颜震怒、有意降罪,怀王与贺兰芮之总会为我求情…… 小妹仔细斟酌,最严重的后果,莫过于贬入冷宫。”

“贬入冷宫,你这一生就全毁了!”杨延风急切道,完全不赞同,“还是依照原定想法,逃得越远越好。此生此世,永不回盛京。”

“傻瓜。”尽管嗓音有些颤抖,我努力勾弯唇角浅笑,“小妹的人生,无论进不进宫,都已经毁了…… 你认为,我有可能心安理得地枉顾你、枉顾二娘的安危,独自在乡间逍遥快活?我有可能入宫后,开始追名逐利算计人心??”

薄唇紧抿,杨延风的喉咙上下翻滚,似在犹豫。英俊脸颊也微微红涨,“可是,你爱慕芮之兄…… 如若……”

“我与芮之,注定有缘无果。”长长纾了口气,我竭力忽略卷涌袭来的心酸,“逃罢,贺兰家族是世袭罔替的豪门贵族,断然不会接受家世不清白的乡野女子。 不逃罢,他是重臣,我是可有可无的宫嫔。我与他,彼此还有将来?此生,我注定孤灯常伴……”

“不会,一定不会。”杨延风摇头,嗓音有了一抹奇异的绷紧,“小妹心地善良,值得被人珍爱怜惜,而非……”

“无须为我伤怀。” 故作轻松,我嬉笑着轻捏他鼻端,以示鼓励,“傻瓜,冷宫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待在里头安安全全、无性命之虞。 像我这种既傻又呆、既呆且莽撞的笨丫头,若不当心得罪温慧妃,或是不留神开罪昭平德妃,日子只怕更煎熬、更憋屈。”

他无言凝视于我,眸底神采忽明忽暗,令我难以琢磨。

拍拍杨延风肩膀,我宽慰笑,“放心罢,圣上不会因为小妹并非处子之身,就砍了我脑袋。 毕竟,皇帝老爷需要你为北秦卖命、为朝廷征战…… ”

“三哥年纪轻轻,就已立下赫赫军功。加以时日,必定成为卫青那般名垂青史的大将军。到那时,小妹就算没有卫子夫般的好运荣登后位,也是非比寻常的冷宫昭仪。对不对?”

他始终沉默不言,眸底却渐渐泛起一抹可疑水色。

“男儿有泪不轻弹,三哥毋须伤感。”皱皱鼻子,我轻声道,“待到新皇登基,第一件事便是大赦天下。你若混得风生水起,我自然有机会活着走出冷宫。”

话虽如此,自己的嗓音亦稍显哽咽。

“小妹,你有没有想过,倘若圣上并不介意处子之事,而多次宠幸你……” 他很轻很哑地问,语意苦涩,“你本不愿侍寝,往后如何屈意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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