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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宝树(18)+番外

说这话时,她伸手捂住了肚子,皱着眉头强忍不适。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却总觉得自己是在给别人添麻烦,哪里不舒服了不敢说,受了委屈也不肯说,等事情严重了,就窝起来流泪。

她心里没有责怪所有人,但她的脆弱苍白却在折磨着她爱的人。

“我没事。”

傅挽撑起身子站好,手一用力,将傅五要躲开的手握得更紧,“不准松手。我照顾你不是麻烦,你都这样了,还不让我照顾才是麻烦!”

傅五被她略显严厉的话吓得一怔,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是不敢再言语了。

傅挽便扶着她走,便问跟在身后的扶棋,“上个月来信,不是还说五姐腹中的孩子安好,很可能是双胎吗?怎么这时候就出了问题?”

扶棋略一顿,就看见傅五也因为这个问题僵直了脊背。

只是她到底是傅挽调过去照顾傅五的,不可能瞒着傅挽不说。

“五娘子在家中听见了杨州的动乱,要赶来查看,在路上时遇见了一伙流民,我们折了好几个人,惊到了五娘子,胎像就不好了……”

那晚她们仓皇躲藏,冒着大雪藏身于破庙中。

若不是扶棋早年跟神医晏迩习过医术,医术不浅。以防万一,身上又带了诸多保胎救命的药丸,忍着疼痛将嘴唇内侧都快咬烂了却不说的傅五就一尸三命了。

扶棋如今想来尤是心有余悸。

难怪以前扶书抱怨,说五娘子的“不想与人添麻烦”才是最大的麻烦。

扶棋说得不紧张,傅挽却皱紧了眉头,“邹南城呢?他为什么不在家?”

听到傅挽提到自己的夫君,语气中还多有责怪,傅五立时就匆匆扭头,抓了她的手急急解释,“南城他一月前就去找四哥了,说好了会在两月后回来的。是我自己,没听他的嘱咐,一意孤行地要出门……”

直到将傅五送到临时备好的客房中换了衣裳喝过药躺下,她都还在担忧傅挽责怪邹南城,眉头紧蹙,满面忧愁。

傅挽说了几次她并无多责怪的意思都无用,只留了傅九在内,自个出来,站在冰凉的雪地里,长舒了一口气,仰起头眯着眼去看那刺眼的雪光。

余持重这一反,也不知朝廷有无准备。

但余持重拥兵二十万,搜刮的粮草兵甲铁器也应不在少数,且对江平六州地形地势了如指掌,朝廷想平复叛乱,绝非易事。

无论如何,江平六州的这天是变了。

之后的日子,定会一日比一日乱。

傅挽转头,叫了扶琴上前,“你亲自带人,去把二姐三姐一家都接回来。”

傅家二娘子与三娘子嫁的都是与杨州毗邻的榴州,两位姐夫一个是武师,另一个是秀才,拖家带口地都有七八人,家中又不甚富裕,怕是挨不过战乱。

扶琴点了头,知道时间仓促,转身就要走人。

然后就听见傅挽在她身后又补了一句,“让她们把全家都带回来,吃不垮咱们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今天变得更晚了……但好歹是上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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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骑兵来袭

余持重在怡州拥兵自反的第十天,带兵屠了一个村。

据说是因为那个村中的青壮年拒不从军,且对余持重出言不逊,指着去征兵的属臣大骂余持重就是谋逆犯上的阴险小人。

结果在当夜,整个村,连着刚出生的幼儿,都被杀死在血海之中。

消息传来杨州城时,大半的民众登时都慌了。

他们自发地走到刺史府前,瞧着那个几天前不知被谁戳破了的鼓和门上泼着的各种狗血秽物,开始为不顾一切的发泄感到后怕,吓得瑟瑟发抖。

一片寂静之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跑!我们留在这里就是死,赶紧跑!”

这一声下,方才离魂般的人都被惊醒,转头看着周围麻木怔愣的乡邻,茫然不知所措。

大旱后紧接着暴雨大雪,天灾已经将他们的肉体折磨得奄奄一息了,流民的□□又接连着刺史的谋反,人祸让他们的精神麻木,不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人群里有几个人醒过神来,推搡着身侧的人,快步要往家中走去,“我不要留在这里等死,那余狗贼知道我们对他做的是,一定会回来报复我们的!”

“对!他二十万的兵,杀了杨州城也不过一晚上的事。”

“我不要死,我家婆娘才给了我生了个小儿子,大儿媳妇的肚子都大了,我不要死在这里,我还没有给爹娘尽孝,我还没有看着儿子长大成人……”

越来越多的声音接连着响起,死亡的恐惧在几句话中传递出来。

人群中不知何时混入了一个孩子,在周围人的推挤之下,抱住了他爹的大腿,扯开嗓子大声地嚎叫,“阿爹,阿爹我不要死……”

原先还有些站在原地怔愣的人,孩子稚嫩的哭声传入耳中后,竟像是一下活了过来,挤开人群就要朝着家中冲去。

“跑,快跑,二十万大军指不定今晚就杀回来了!”

一句有口无心的话,在有心人的操纵下,瞬间变成则有鼻子有脸的消息——余持重在杨州城还没搜刮够,今晚二十万大军就会回来屠城!

消息口耳相传,一时之间,原本如同坟场般寂静的杨州城瞬间如果半碗水入了一整锅滚烫的油,噼里啪啦地就溅起火星,犹如年节时被点燃的爆竹。

傅挽正从一家粮店中查探完回来,正好与急忙出城的人潮相逆。

马车前进不得,身周都是各种呵斥声和哭音。

傅挽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她这几日来只要出门,带的家丁就不少,这会儿将马车团团围成了一个圈,人高马大地杵着,周围人纷纷避退。

这时候往外走的人还不多,一般都是整家出行,身上背负着的都是全家的家当,身侧稍大点的孩子拉着一连串的小萝卜头,有好几个都才是三四岁的模样。

那些孩子被兄姐爹娘拉着往前走,瘦弱又被冻得发青发红的小脸上满是对前路的懵懂无知。他们只觉得冷,跟不上家里人的脚步,一不小心就打了滑,站起身拍拍膝盖,左右看了几眼,包着眼眶里涌上来的泪珠,快步倒腾着跟了上去。

带着这般大的孩子去逃灾,能活下来的概率十不足一。

傅挽看得心烦,干脆撂了帘子,坐在车里转扇子,一下比一下转得快。

她的钱,她的粮,养活杨州城怕是够的。

但是她没有足够的能力,在这样的大灾大难下,保证人心不变坏。若是有人起了歹心,变成了农夫怀里的那条蛇,她家中几十口人又会如何?

人心是自私的,傅挽从来不否认。

她会因为其他孩子受伤受苦而觉得心酸,但若是伤了她的家人,她更会觉得剜肉一般疼。两相对比之下,她更受不住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