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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灯笼高高挂(54)

“行了行了,住嘴。”些许尴尬的打断我,他揉了揉我的脑袋,“为师之所以不怎么变老,皆在于二十几年前的廷尉火祸。 虽说,我最终有幸逃脱,却只剩半条命…… 命运偶然,竟得蒙一位苗疆高僧所救。”

“这位高僧,将两只用蛇血喂养了近六十年的金蚕施入我体内,并以金蚕之灵气,延续我的性命。如此一来,我虽保全性命,却也让自己的身体不同于普通百姓…… 衰老之速度,竟大大延缓。”

目不转睛盯着贺兰栖真,我瞥见他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意蕴,猝然顿悟。“你、你的意思是说…… 纵使救活杨延风,他、他有可能…… 变得像你一样? 二十年,不,三十七年之后,他仍然是风流翩翩的俊逸公子,而我,已白发苍苍、老态龙钟?”

自古红颜多薄命,不许人间见白头。

多年之后,我垂垂老矣,杨延风始终风华正茂?

“金蚕之效,为师也无从参详。 一切,皆有可能。”贺兰栖真看着我,一字一顿道,“爱徒,究竟是救,还是不……”

“当然得救!”毫发无伤的活着,是福气,更是难能可贵的运气。没有半点儿犹豫,我坚定决心,亦起身双膝跪于地,诚恳三叩首,“师父,请你竭尽全力,救救杨延风…… 徒弟欠您的恩情,定做牛做马加倍偿还。”

“好好说话,你跪什么跪?”把我扶起,贺兰栖真抿出一抹无奈的笑,“都要当娘了,为何还像以前那般一惊一乍?动不动,就爱哭爱闹爱下跪。你吃得消,肚子里的小月饼可经不起折腾。”

我愣住,“您、您知道我……”

“你若非怀有身孕,为师又怎会突发奇想救一回傻小子?你可以选择嫁作韶王妾,但小月饼不能生下来就没有亲爹。”笑眯眯答,贺兰栖真忽然把我往外推,“傻徒儿,耐性在屋外等侯,为师定当竭尽所能救杨延风。至于他能不能活,得看上辈子的造化……”

啊?

不让我帮忙,反倒是闲在屋外干等?

尚未反应过来,我整个人已是被硬生生隔阻在了门外。 瞠目结舌状,看着密不透缝儿的两扇木门,一道惊雷,突然从我脑海里闪过——

金蚕蛊,又称房中术。

房中术…… 啊啊啊噗一口血,莫非两个大男人即将行 房?!

不敢再继续幻想。惶恐如我,按捺不住急躁脾性连敲几次门,怯生生唤出一句,在自己听来竟嗓音轻颤,“师、师父…… 你、你不会是打算…… ”

“稍安勿躁。”他幽幽回答,语意平淡,“我不会辜负你的希望。”

我呆呆傻傻伫立不动,半晌,尴尬颔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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踱啊踱啊。

踱啊踱啊。

从屋东角踱到屋西角,又从屋西角踱到屋北头。尔今太阳日上三竿,踱得再慢也已超过一个时辰俩小时…… 屋内,咋一点动静也没有?急煞人。

“徒儿,你进来罢。”一声嘶哑的低唤,透露出疲倦。

闻言,我如获大赦般欢欣鼓舞。顾不得自己有伤在身,我火急火燎地推开门,闯入。

木榻上的杨延风,依然动也不动的睡着,然而俊逸脱俗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不似先前惨白。

薄唇紧抿的他,彷佛,正酣然入梦。

三哥,你梦见什么了?有没有梦见前尘往事?倏然失神,我痴痴地看着杨延风,细细回味他曾经的取笑,曾经的恭维。

“排风表妹,你脸上贴有的花黄,色泽怎会稍显黯淡?梅花妆,似乎并不适合你。”

“呃,这个……”

“排风丫头?! 你你—— 你真是我家小妹?”

“十五岁那年,三哥第一次见面便告诫排风,我并不适合梅花妆。 所以,今天描绘于脸颊右侧的花瓣,乃夭夭桃花。我特地抹浓几分,不知顺眼与否?”

“岂止顺眼?分明芳菲妩媚、丰姿尽展。”

……

吸吸鼻子,我突然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奇怪,方才像丢了三魂四魄,不知从今往后谁能给予我一个温暖怀抱。为何这会儿,竟哭哭笑笑、情绪起伏?

感情之事,虽伤身伤神,世世代代的人们都在为它困惑和幸福着,前赴后继。

……

砰然一声响动,似乎是什么东西摔倒在地,蓦然勾回我所有注意力。

愣了愣,我一拍脑门—— 糟糕!全然忘记屋里还有另一个大活人。回眸,我循着声源方向瞥去,诚心感激道,“师父,你……”

后续话语,猝然中断于我瞧见贺兰栖真躺在冰凉地面。一动也不动的他,面色苍白得堪称诡异。而丝丝刺眼腥红,亦延了他唇边,慢慢溢出。

心脏,在此刻漏跳一拍。

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贺兰栖真身边,我手足无措地想要扶起他,然而,身负剑伤的我,根本不得要领。

刚刚经历了一次似是而非的死亡,我实在没有勇气再承受第二度磨难。满腹惊恐,我用力推了推贺兰栖真,想要唤醒他,“师父,你醒醒…… 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 ”

记忆里,贺兰栖真三千如墨发丝,已经不复存在,被黯淡的浅灰所取代。

他没有回应。

“师父,你醒醒…… 你说说话也好…… ”嗓音颤抖得厉害,咽了咽口水,我艰难伸出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为师没死,还留着半条命。”疲倦的回答,贺兰栖真虚弱地撑开眼睑瞥我。缓慢弯出一抹安慰笑,他沙哑着声线宽慰我,“你的傻小子,应该要再睡几天,方能恢复神智。”

血,再次从他唇边涌出。

心急如焚地,我以手拭去他唇边不断涌出的腥红,没由来哽咽了,“师父,你为何不提前告知我?救杨延风一次,必须耗费你半条性命……”

我是笨蛋!

我早应该想到,金蚕从贺兰栖真体内二者相离,必招致损伤。

“没关系。”握住我为他拭去唇边血渍的手,他依然只是淡淡笑,“傻徒儿,别怕…… 我命大,死不了。尔今失去一条续命之效的金蚕,或许数天之内,全身真气仍将紊乱。”

“那、那怎么办?”我慌神。

没有正面回应,他握着我的手,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神采在眸瞳里隐约闪动,“月儿,你长大了…… 怎么还像小时候那般毛毛躁躁窜来窜去?眼泪汪汪鼻涕嗒嗒哭个不停,想咒为师死么?”

摇头,我忙不迭摇头,嘴硬答,“孕妇,容易情绪起伏。”

“也好,生出小月饼,继续当为师的徒弟……”贺兰栖真低低地笑出声来,亦数次闷咳,良久,气息不紊的他慢慢放开我的手,眉宇微皱,“月儿,师父有好几年未能尝到你亲自下厨的辣子鸡…… 不知道……”

“笨徒现在就去厨房。”

他思忖着叹息,“后厨,似乎没任何菜色。”

“笨徒这就下山,去最近的农舍拎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