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虞谷很笃定她和郦安筠目前只有彼此,却不敢笃定真正确认后漫长的质变。时间能摧毁一切,也能让爱变成憎恨。
虞谷不想下一个十二年又戛然而止。
上次是长痛,这次是短痛,也没什么不好。
看虞谷不说话,虞小杞问:“你们是因为距离太远吵架吗?”
虞谷摇头:“不是吵架。”
虞小杞看虞谷的眼神跟看小学一年级一样嫌弃:“这不是吵架还是什么,难道是……”
她想了好半天,“冷暴力。”
虞谷笑了:“学了一个词就乱用,你知道什么是冷暴力吗?”
郦安筠对我才是。
虞小杞却抱住了虞谷,她还太小,拥抱都像把自己埋了进去,还要用哄小狗的语气对虞谷说:“你要勇敢一点。”
虞谷哭笑不得,“我勇敢什么?”
怀里的小孩说:“反正你下星期才有活干,为什么不去找郦阿姨呢?”
虞谷叹了口气:“我不找她了,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虞小杞哼了一声:“你还没说没分手?不清不楚的,我看电视上演的分手也要好好说的。”
虞谷实在没话说,正好这个时候虞小杞的朋友来找她二轮打球,她把小孩扔出去了。
她放在一边的手机时不时有新消息,去打球的小孩儿童手表摘了放在一边,虞谷正打算去拿保温杯,虞小杞的儿童手表响了。
备注是小郦阿姨。
虞谷看了好半天才接,她没说话,那边的女人喊了声小杞。
“是我,”虞谷说,“小杞打羽毛球去了。”
她这边挺吵的,郦安筠也听出来了,她们都没挂,任由呼吸通过连线肆虐,像是感知彼此此刻澎湃又难言的心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虞谷先开口:“我去叫她。”
郦安筠嗤了一声:“你没话对我说?”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沙哑,虞谷问:“你感冒了?”
郦安筠却不回答,“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头顶的蓝天被云层分割,郦安筠远在千里之外,虞谷以为自己早就尝过度日如年的滋味,却还是没办法彻底习惯。
“你不是把我拉黑了?”虞谷说:“我给你发过消息,你回了吗?”
她总是能轻而易举挑起郦安筠的怒火,郦安筠说:“我不想回才把你的号码也拉黑的。”
扬草天气晴朗,苍城这几天都在下雨。
郦安筠讨厌潮湿,雨水会带来降温和土地的气温,就算是城市也不例外。她咳了一声:“看来你过得很好。”
只有我感冒缩在被窝。
床头柜的水已经凉了,郦安筠没和田兰月说,她这些年也不是没感冒过,但如此委屈还是第一次。
沈愿早上还给她打过电话,长吁短叹说你现在那么虚弱,果然很容易被传染,又问郦安筠要不要去医院,或许她俩病号可以一起去。
郦安筠和她拌了几句嘴也没去医院,她的公寓不像沈愿的房子布置的都是中古家具,她讨厌陈旧的、具有年代感的东西,喜欢新颖的、昂贵的摆件。
虞谷是她遗落在扬草的一件古董,价值随着时间成倍增长,郦安筠知道自己一旦错过,余生都会懊悔。
她现在已经足够懊悔了。
虞谷听出了她呼吸的急促和感冒带来的轻咳,认真地回答:“我不好。”
家人都看得出她不好,边亿还给虞谷发了郦安筠苍城那位朋友的微信名片,说你可以问问她郦安筠的住址。
郦安筠介绍的工作给的确实很多,边亿这两天也很忙,这条微信后面还有括号:如果你不想加我直接问她也行。
后面跟了两句语音:“郦安筠的朋友和她一样,都那么难说话。”
边亿发牢骚口音更重,还要叹气:“我都觉得我是案板的肉,不是老板我真想宰了这个女的。”
虞谷点开过沈愿的微信,可见的朋友圈足以证明对方和郦安筠是一路人。
这也是虞谷选择写那张便笺的原因。
她又说:“我不认为我做错了,郦安筠。”
郦安筠以前从没有如此失落的时候,现在看雨大玻璃都心烦,“那你的意思是我错了?”
“我不该回来,不该主动和你在一起。”
“小时候也不该和你一起上学,不应该邀请你一起写作业。”
“不应该总催促你学习,也不应该求你陪我度过雷雨天。”
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越来越轻,微微哽咽的话像是秋天的枯叶被踩碎,片片撒在虞谷自己撕开的伤口上。
她们都很痛。
郦安筠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虞谷,是你先亲我的。”
“这一次,也是你说你在等我。”
虞谷:“邀请我的不是你吗?”
有叶子被风吹到虞谷手边,冬天的梧桐老早掉完了叶子,乔木却很顽强,这片叶子是不远处小孩摘下来的,不小心飞到了这边。
虞谷把叶子卷进掌心,电话那边的人咳得惊天动地,最后才说:“我当年就应该把你直接做了。”
郦安筠说:“我不同意分手。”
她现在感冒说话都没那么有精神,还要骂虞谷:“凭什么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你还规定时间,我还没嫌你每次前戏太长呢。”
郦安筠本来就因为从沈愿那传染的流感头昏脑涨,给虞小杞打电话纯粹是看到小孩的留言,说有件事想和她说。郦安筠当然知道是虞谷的事。
她拉黑虞谷,这几天却频繁接一些未知来电,生怕是虞谷用别人的号码打过来的,结果都是一些推销广告。
虞谷不是哑巴,她就是倔驴,打着为郦安筠好的名义提前预设她们所有悲剧的可能。
郦安筠很想骂她,又舍不得骂她,虞谷变成这样也有她的原因。
就算这是报应,郦安筠也理应接受。
况且报应迟来了十二年,没有利滚利变成憎恨已经很好了。
不过是被提分手,之前还有非常满足的分手最后一次「大餐」,如果真的要打分,郦安筠也会给虞谷五星好评。
虞谷被她用喑哑的嗓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忍不住反驳:“是你逼我长点的,到底是谁说要了这边要那边啊。”
路过的人完全听不出在聊什么,只感觉这个女人在吵架。
郦安筠没办法火力全开,她现在浑身发烫,哼了一声:“反正我不同意分手,你列这么多理由有屁用。”
“分手都要考虑长痛不如短痛的话,你杀鸡的时候怎么不直接砍脖子还要先放血啊?”
“真残忍啊虞谷,”郦安筠边咳边输出:“你读书的时候要是有这么考虑周全,也不至于在开学前一天晚上疯狂补作业。”
她翻旧账能力一流,虞谷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郦安筠也没力气继续说话了,挂电话之前恶狠狠地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