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一边, 脸上的红晕比化妆的腮红还夸张, 整个人的精神由内而外,田兰月问:“和虞谷玩得怎么样?”
她还不忘把最爱的脆芝士边披萨从郦安筠眼前拿开, 郦安筠抢走了最后一块,穿着大红睡衣的田兰月叹了口气:“一点都不孝顺。”
郦安筠:“我和虞谷谈恋爱了,妈妈。”
比起朋友沈愿出柜家里的鸡飞狗跳,郦安筠完全没有这个过程,她甚至不知道田兰月为什么接受得如此之快,现在只是点点头,咬了一口气披萨烤肠,问:“然后呢?接下来什么打算。”
这都是一般人会问的,郦安筠却无法回答。
她嘴唇还有刚才亲吻的触感,早晨醒来又和虞谷狠狠腻歪了一番,身体也有暧昧的痕迹,她们彼此探索,似乎要把青春期错过的悸动都补回来,只是。
只是虞谷要从前,不要以后。
郦安筠摇头:“不知道,先谈着吧。”
田兰月看她不太高兴,还以为是她没想好:“不是我说你啊红红,我知道你事业心重,这是好事没错,但不代表你非要选一个。”
换作之前郦安筠可能爆发了,田兰月这话摆明了笃定女人要事业不要感情。郦安筠拿了一块披萨没下嘴,自我审视了一番问亲妈:“我看上去是那种会因为一个工作机会不要对象的人吗?”
田兰月毫不犹豫:“是啊。”
郦安筠皱眉,田兰月还给她举例:“你从小就这样,不单单是对象啊,就像妈妈和你约好了周末要去放风筝,你会因为手抄报没做好要重新做一份不和我去。”
她家的亲子关系纯粹是颠倒的,田兰月也不知道郦安筠像谁。她们家就没事业心这么强的人,如果换个年代生活,搞不好还能成为领头的类型。
郦安筠记性很好,不认为这是小时候的她不想和田兰月去,她说:“是你说天气好的话就去,那天天气本来就不好,那我重做手抄报没问题吧?”
退休在家的老妈叹了口气,“可妈妈很期待和你去放风筝啊,你觉得得到手抄报的第一更重要。”
小学生郦安筠可能还不懂,现在郦安筠懂了。手抄报第一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和妈妈相处的,难得的周末。
以前田兰月为了工作也不是每周末都有时间的。
但郦安筠天生喜欢鲜花和掌声,虚名会膨胀她的欲望,也会让她卯足了劲往前走。
可是虚名也会让她忽略身边人的眼神。
田兰月看她默不作声,“反正我现在时间多得很,你不会今天还要工作吧?”
郦安筠:“没有。”
田兰月又问:“那要和虞谷约会去吗?”
郦安筠摇头:“她还有事,要带她妈医院复查。”
在车上虞谷就和她说了,还有找个保姆,接下来的日程包括开车带父亲去苍城的医院看病,回来又要马不停蹄奔赴下一场宴会。
田兰月:“那你陪陪她呗,你的工作也带到她那边做好了,反正你在家也成天盯着电脑。”
妈妈还是挺爱开玩笑,“至少余光都是喜欢的人吧。”
郦安筠都被田兰月的形容激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问:“妈你不觉得你接受得太快了吗?”
她吃片披萨都没退休的亲妈速度快,田兰月又分了她几块,再给郦安筠倒了一杯玉米汁,“那是怎样,我还要打断你的腿意思意思?”
郦安筠撑着脸,“那也太可怕了,我喜欢女的又不是犯法。”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自己生的小孩不正常之类的。”
田兰月的头发和郦安筠一起烫的,但一样的发型也会因为年龄和皮肤状态呈现出不一样的效果。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也遮不住,再保养也难以抵挡自然衰老带来的方方面面,她看着郦安筠,眼里都是骄傲和欣赏:“我的小孩哪里不正常,不正常的是这么想的人。”
郦安筠八岁的时候想要快点十八岁,变成曼妙的漂亮女孩,十八岁又想变成大都市年薪很高的白领,她从来没有和梦想背道而驰,一直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父母也全力支持她。人生最大的挫折可能始于她十六岁那年冬夜的睁眼,她做了个愚蠢但并不会影响她未来事业,却让她现在困扰烦闷的决定。
还没五十八岁的田兰月看得出郦安筠在纠结,她笑着说:“别人都说你太有出息我很有福气,都不知道我知道你一个人做手术担心得要死。”
“当时我想,你还不如在我身边,起码妈妈可以每天看到你。”
她列举的都是同小区的例子,前段时间结婚的女孩和郦安筠同岁,就在扬草上班。
郦安筠和她还是初中校友,对方成绩普通相貌平平,但身体健康,和父母住在一起每天在楼下打羽毛球。
“得了吧,我做不到,”郦安筠这个时候也不忘反驳,“我现在就……”
田兰月哦了一声:“腻了啊,我就知道你想走的。”
郦安筠又不说话了,她想到虞谷笃定的那句你会走,心里更难过了。
她从小到大就心硬,一般小孩的武器是眼泪,郦安筠的武器就是一张会说话就点满嘲讽的破嘴,一般没人能伤得了她,田兰月看她抽噎,也很惊讶:“你哭啦?”
她一边笑一边抽纸巾,郦安筠看了她一眼:“哪有女儿哭妈妈还大笑的啊!”
田兰月:“这不是很新鲜吗,我能拍照吗?”
如果不是亲妈,郦安筠可能想骂人了。
郦安筠捧着脸抱怨:“可是我是真心的,她怎么就觉得……我……”
田兰月问:“你俩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了?”
郦安筠不愿意说,田兰月:“你以为我很想听?”
她的披萨又被食欲不佳的郦安筠掰走一块芝士边,田兰月头都大了:“你还是快走吧,反正虞谷今天休息,你去她家,带上你的电脑走。”
郦安筠都被亲妈的翻脸震惊到了:“怎么这样,刚才还说要和我出门的。”
田兰月:“我和你一起就来气,你只要平安活着开心就好了,剩下的还是让虞谷看着你吧。”
她一副恨不得早点脱手的样子,郦安筠想起边亿的指责,“可是虞谷也很辛苦。”
她低着头,刷过的睫毛根根分明,虞谷和她睡一起没事老爱拨弄郦安筠的睫毛,指尖划过眼皮,让要睡觉的人烦得要死,郦安筠抓虞谷的手还被反手握住,长发缠在一起,比睡在一起的两个人还要亲密得多。
郦安筠吸了吸鼻子:“谈恋爱总不能是奔着让别人照顾我才谈的吧。”
田兰月唉了一声:“你突然这样妈妈好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