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阙点了点头，下意识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了沉。
梵幽“成为魔君”的命数虽然未变，但就目前来看，一切都是最好的发展。
这姑且也算是被成功逆转的命数吧。
想归想，保险起见，丹阙还是决定给梵幽把一下脉，探探她吞噬墨绒的魔气之后，内腑可有什么不好的变化。
“我这体质特殊得很，当时连疼痛都几乎没有感觉到。”梵幽边说，边将两条狐尾变出来，抱到榻上给她检查，“喏，我用墨绒记忆里的秘法，将过多的魔气都转入尾巴里了，你瞧它们多蓬松柔软呀！”
狐尾也跟着一左一右悠悠扭动，逗得丹阙不禁莞尔。
“既然一切顺利，我们也该回人界了。”她收回手，道，“光是将魔族和魔界的真相告知天下，都不晓得要引出多少乱子。”
“嗯，等你休养得差不多了，就和轩憬尽早挑个日子回去吧！魔界有我和雪明在呢！”梵幽拉过了沉的衣袖，仰起脸笑道，“雪明还是不放心我独自留在这里。”
了沉就当没听见她这话，从袖中取出准备已久的白马令，递给轩憬：“烦请将此物转交我父亲。”
她既然要陪梵幽留在魔界，先前所说的帮忙开辟两界商路，就只能放弃了。
加之她如今已经化魔，至少在真相告知的前期，或多或少会影响到照家。
“我会将实情告诉令尊令堂。”轩憬接过白马令，保证道，“如果他们听完，仍然选择不干涉、不帮忙，我也不会为难照家。”
千百年除魔思想的潜移默化之下，并不是所有人、所有妖都能接受与魔族共存，照家虽然开明，家主也疼爱女儿，但这种事还是不可强迫。
了沉自然也知这点，郑重拱手：“承蒙君上体谅。”
轩憬笑道：“我们早已是朋友了，哪里还需这般客气？”
第184章 释怀
“这下一别, 我们真不知要何时再见了！”
梵幽故作轻松地说着，将一直系在腕上的同心索取下，“两界屏障解除前，咱们就靠它来确认彼此是否平安吧！”
“同心索”是了沉编织的, 内中能寄宿少量灵识体与灵力, 本该用于道侣之间, 互相感知对方的身心状态是否稳定。
“当年素雪便是凭借它, 才得以跨界救下墨绒。”了沉补充道，顺势也将自己系着的同心索解下，“你们如有需要，我还可以再编织两条。”
交换完同心索, 梵幽笑道：“我刚继位魔君，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 就先走啦！”
丹阙最怕她什么心事都闷着, 还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赶紧化作一条小蛇。
不等她蓄力蹿出去，就被轩憬一把捞起，几步赶上梵幽，挂在她胳膊上。
“我送送你。”于是丹阙抬头道。
梵幽一怔, 闷闷地应了声, 抚着小蛇出门去。
目送她们离开，轩憬忍不住问了沉：“现下，魔界众生命数如何？”
“还是老样子。”了沉答得从容，“不过, 我能理解他们为何对掀起战火如此执念, 往后只要对症下药，徐徐图之, 仍有更改命数的机会。”
她平静地捻动佛珠，不管语气、神情还是目光，都不再带有一丝一毫厌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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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有旁人，你有什么想说的话，不妨告诉我。”
丹阙还在恢复，干脆就维持妖态盘在梵幽胳膊上，“就把我当峨影山的树洞也好，不然你这个样子，我实在没法放心走。”
“嗐，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梵幽站在阳光底下，看着人界的方向，“就是一想到或许要有很多年见不到你们，也见不到峨影山的大家，有些寂寞罢了。”
不等丹阙开口，她又道：“没关系，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妖了，这种杂念我自己会排解的。只是以后还得麻烦你们替我照顾竹芝了！”
“往好处想，如今人界的魔界入口也掌握在我们手中，我又有引航星盘，你若思乡了，我还能带些峨影山的东西给你。”丹阙尝试安慰她，“你对大家的思念，大家想对你说的话，也可通过灵笺传达，就像人族的书信那样。我给你做信使，好吗？”
梵幽没接话，扭过头抬手捂住脸，不愿让她看见自己哭了。
丹阙无奈地叹了口气，蛇头轻轻蹭着她的手背。
“我……我以前只想过游遍人界，最后还是回峨影山继续修行，从、从没想过要在这么远的地方生活……”梵幽断断续续地抽泣道，“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我就只是……突然有点想哭而已……”
丹阙其实能理解她。
上辈子她远嫁灵鸢城，十年间，不知想过峨影山多少次。
但那时她被厌恶妖族的女官欺骗，为了所谓的“皇后应尽的责任”，既没有给峨影山传讯，也没有再回家看看。
轩憬不在的时候，她也会偷偷哭一场，之后再装作无事发生，继续扮演“合格的人族皇后”。
虽然如今梵幽是自己做出了选择，但这份责任背后的代价之沉重，依然会将她压垮。
“所以，我给你做信使，好不好？”她将声音放柔，再度问了一遍。
梵幽低低地应了声“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从芥子空间内取出一块灵笺。
“这是给桃婆婆和冥灵仙子的……信。”她不好意思地解释完，又取出了第二块灵笺，“这是给竹芝的。”
继而是第三块灵笺，“这个给瑞霏，我那果园，暂时就归她了，怎么折腾都可以，我不会生气。”
再是第四块，“这个给海忆诗。她对我们照顾良多，我一直没来得及感谢。”
见状，丹阙化出人形，将灵笺一块接着一块拿在手里。
看起来，梵幽继位之后真的想了很多，竟然足足拿出了二十一块灵笺。
其中有十三块是给她唯一的徒儿竹芝的，细细记载了修炼与习射箭每个阶段要注意的点。
甚至还有三块是给丹阙和轩憬的。
“我想着你们回去之后，不管是合籍大婚，还是只拜天地，我和雪明作为朋友，总得表示点什么吧？”梵幽说这话时，狐尾不自觉地晃了起来，“实际上，我们去年就在人界藏了几处宝藏，就当是给你们重归于好的贺礼。”
丹阙哭笑不得：“我们上辈子已经大婚过了，这辈子什么关系，心里晓得就足够，无需再向任何人证明。贺礼就……”
“我知道呀，但总归还是要走个形式嘛！”梵幽小声道，“好丹阙！你就当这是闲暇之余跟轩憬一起出门玩吧！”
她都这么说了，丹阙再推辞便显得见外，最终还是欣然收下了这份礼物，又将那些灵笺小心收在芥子空间。
“这回我真得走啦，元大将军还等着我批奏折呢！”梵幽对她挥了挥手，漂亮的金色眼眸依然含笑，这回却是无比释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