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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阙(22)+番外

见她撑着卧榻要下床,丹阙眉头一蹙,但并未阻止,只是问:“你想去哪?”

“想……见见那位封印了心魔的大师。”轩憬竭力稳着气息,轻声请求,“能不能劳烦姐姐引我寻她?”

现下一切还来得及,如果了沉仍有办法帮丹阙避祸,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答应下来!

唤出丹阙先前赠给自己的木棍,轩憬拄着它,慢慢挪向门口。

如她所料,丹阙果然没有搀扶,但也并未走远,只是在前方不紧不慢地带路,等着她追上来。

那种难以言说的苦涩顿时又在心间翻涌,这回轩憬一声也不吭,默默跟随。

深苔居的景象与布置,和她十几年后看到的几乎没什么区别。

四周种满翠竹,院中一株灵木参天,树影投在潺潺不绝的湖上,各色锦鲤悠然游于水底。

湖中莲花已经谢了大半,唯剩荷叶清香袅袅。

丹阙慢慢走了一路,也闻了一路荷香,心情越发平和。

她跟轩憬连十年都纠缠过来了,晓得对方注定要提前离开峨影山,她倒也不再急于一时。

不急归不急,她依然收起一切善心,不给轩憬生出任何多余念想的机会。

深苔居中并无小厮,只了沉一人居住,好在房屋不大,不至于迷路。

没一会儿,丹阙就走到了沉打坐的静室外。

只是她还未上前叩门,就听里面传来梵幽的骂声:“你这厌世脸!想不出办法就说‘没有’,咒人算什么?!”

第19章 放心

丹阙万万没想到老友竟会对大师这般无礼,心中一惊,唯恐对方气恼赶人,连礼节都顾不上,慌忙推门而入:“梵幽!”

她与梵幽自幼相熟,只需要喊一声名字,梵幽便知她希望自己做什么,磨了磨牙,气呼呼地瞪了佛修一眼,挥袖大步离去。

轩憬试探地唤了声“梵幽姐姐”,见梵幽头也不回,看来是真被气到了,也不知了沉究竟对她说了些什么。

“无妨,随她去罢。”了沉本人却并不在意,嗓音平静得如同静寂潭水。

轩憬忍不住看向她。

这位女佛修的面容和着装,与多年后她拜访时也没有多少区别。

只见她一头乌发随意扎起,稍显凌乱,穿一袭宽松的墨绿海青,右手缠一串乌木佛珠,抬眸时,一双罕见的绿色眼瞳似能直直望见人心。

不知为何,她神情虽端庄而沉静,可眉目间并未像后来那样显着怜悯与慈悲,而是透出一种倦意,的确有些像梵幽所说的“厌世脸”。

轩憬上辈子初见她时万念俱灰,观她如观佛像,如今却不知怎的,反倒觉得她像只慵懒的猫。

但转念想到两世都是此人帮助自己良多,她立刻把这种古怪的联想压了下去,恭敬地上前行礼:“见过了沉大师。”

“帝君不必行此大礼。”谁知对方开口便让她浑身一颤。

“大师言重了!”轩憬下意识脱口而出,“我不过是个落难皇女,连几时回去都不知晓……”

“帝君若真想归乡,便是一念之间的事。”然而了沉却认真接过话,“可如今您的心思并不在此。”

轩憬只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她倒不怕了沉说什么不好的话,只怕丹阙听了会认出自己来。

觉察到丹阙的目光,她用力咬了咬下唇,沉声道:“大师明察秋毫,我的确有无法回去的缘由。”

“如果留在原地,安于现状,非但什么也无法改变,反而会招致更大的灾祸。”了沉说罢,抬眸转向丹阙,“帝君如是,丹阙施主亦如是。”

相比轩憬的慌张,丹阙反而十分坦然。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未听从劝告后的下场,她对了沉所说的每句话都很在意。

除此之外,她真的不想再见到轩憬了,巴不得轩憬早点离开自己的视线。

“恳请大师指点迷津。”丹阙平静地行了一礼。

了沉却轻笑一声,捻着佛珠,自嘲道:“若贫僧一句劝,便可让人从此脱离苦海,施主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丹阙一怔,随后猛然反应过来。

难不成……了沉看出了她是重生之人?!

她默了一阵,并未回应,而是把话题转移到轩憬身上:“既然这孩子是未来的帝君,她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克服心魔。”

“不错,但此事与施主又有何干?”了沉反问。

丹阙正要开口,轩憬忽道:“您所言极是,这是我该考虑的事,与姐姐无关。”

她见少女拄着木棍,做了个深呼吸,似是在忍耐疼痛,又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很快便转头向她露出灿烂笑容:“多谢姐姐带我来此地,往后我会自己想法子,不劳姐姐再多费心。”

这番话,分明是丹阙最想听到的。

然而不知怎的,对上轩憬含笑的目光,她却觉得心被刺了一下。

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慢慢爬上脊背,令她毛骨悚然。

她想起了帝君轩憬。

上一世,不知从几时开始,那个时常找她解惑,一口一个“师尊”向她撒娇的孩子变得沉稳寡言。

不知多少次,她主动询问轩憬是否需要帮助时,对方都会对她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继而坚定地摇头:“徒儿会想办法解决,不劳师尊费心。”

即便重活一世,丹阙从来都没有想过,重生而来的不止自己一人。

但哪怕此刻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也并未深想,反倒立刻将这种怪异的错觉抛在脑后。

如果真是同一个人,那她就更该远离轩憬了。

要是轩憬上辈子当真还对她有情,怎么她连将死时,都得不到轩憬半点难过的眼神?

直到她真死了,这人倒像是坚冰消融,突然又变得深情起来。

然而那句冷漠的“为何要来”,早已和魔箭一起将她的心穿透了。

她累了,不想再扮演帝君的皇后,更不想两辈子都耗在同一人身上。

于是她微微点头,却只对了沉报以笑容:“突然叨扰,什么也没准备,过些时日我会再来。”

说罢,她转身便走,快步经过轩憬,头也不回。

出门没走多远,丹阙就看到一只银黑狐蹲在湖边石头上,走近一瞧,只见它正伸爪去够水中的锦鲤,够不着,就用力拍水吓鱼。

拍得水花到处乱溅,狐毛上也挂了不少水珠。

“怎么对锦鲤撒气呀?”丹阙看笑了,蹲下去一把抱起梵幽,顺着狐毛抚了几下,将水珠收干,“佛修跟你说什么了?”

“我气气就够了,你别听!”梵幽挂在她胳膊上,闷声道。

她不愿说,丹阙就不追问了,径直出门。

“……那孩子还有救么?”等她走出深苔居,梵幽才忍不住问。

“死不了。”丹阙还是那句话。

梵幽“啧”了声,“那你是放心把她留这儿了?”

“嗯,我放心。”丹阙点头,想起轩憬的少女外表下装的可能是个帝君魂,语气不自觉地咬牙切齿起来,“放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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