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陇。
安乐城的守城大将，元朔雁的心腹，她从一开始就存疑的魔族。
无风不起浪，这段时日她们频繁上街，几番调查，发现那些主张开战的魔族背后，有一位共同的主心骨——
追随先魔君征战过人界、深受城中百姓爱戴的大将，乔陇。
“未曾想，竟是人界帝君亲临魔界！”与轩憬对上目光，乔陇故作惊异。
他明明早已知道轩憬的身份，却偏要选在此刻，对着正向整个魔界传影的水镜挑明。
只是不等他道出污蔑之言，轩憬便冷声道：“我只不过是为护送先魔君而来，无意插手魔界事。”
乔陇的话，本就已经在魔族们心中投下巨石，轩憬这番解释，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竟然真是人界帝君！！”
“难不成人界起了内斗？不然帝君怎会来这里？”
“我最近老在城里看到她们！为什么那时候不坦白身份啊？”
“先魔君不是早已亡故了吗？！”
“原来先魔君还活着！”
“既然先魔君已经归来，那这一战是不是……该结束了？”
魔界各地的议论声，暂时还传不到在场之人耳中。
乔陇心中虽惊，面上依然不改色：“先魔君？难道你指的是这只瘦弱的黑狐妖？开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便戛然止住。
一条蓬松的狐尾出现在梵幽手中，足有一人高，从她掌心一直垂到地上。
那正是先魔君墨绒当年遗留在魔界的一条断尾，被元朔雁葬入她的衣冠冢，封存至今。
“放肆！竟敢刨开先魔君的坟！大不敬！”情急之下，乔陇厉声怒斥。
梵幽和了沉对视一眼，后者轻轻挥袖，拂去狐尾上的隔绝法术。
在重泉城郊见到这条狐尾的时候，梵幽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既然有记起从前的机会，就该背负责任，不可逃避。”
——“丹阙和轩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我不想她们再分开！”
当日她所说的话，了沉皆记得清楚。
她无法强迫梵幽抛下前世事，这不仅是她们之间的因果，更是梵幽与魔界的因果。
就像知晓灾年的丹阙和轩憬不会无动于衷。
“再见。”她低低地道别，黑钵之中，护体佛光更甚。
“再见。”梵幽含笑，用力将正在溢出魔气的狐尾拥入怀中。
-
擂台上的丹阙似有所感，略一分神，蛇尾末端霎时被坚冰所封。
触须太多，她到底没能在短时间内打断所有的施法。
觉察到坚冰覆盖之处失去了知觉，丹阙果断挥鞭下抽，直接将那一截尾巴连着坚冰一起斩断。
涌出的鲜血被她混入魔气，眨眼间翠色丛生，就像元朔雁先前铺开触须一样，这些灵活而尖锐的藤蔓也以丹阙为中心，放肆生长。
她的妖身再度变化，藤蔓缠绕着裹住蛇尾断面，同时下端生出根系，钻破斥魔石，探入擂台底下的魔气海，竟直接从中吸取魔气！
“你疯了？！”元朔雁怒喝一声，用力将银枪投掷而去，斩断根须，试图切断供能。
丹阙并未接话，问荆的能力令她得以暂时将大量魔气存于体内，为自己所用，但这一状态无法持久，她必须速战速决。
否则轩憬那边……
丹田处传来的痛楚硬生生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强忍疼痛，接连释放出自己所知最强的法术。
她口中发出宛如婴儿啼哭般的叫声，魔气海随声掀起波浪，一个接着一个漩涡在海面之下悄然成形，几股力量同时撕扯着擂台。
——化蛇，其音如叱呼，见其邑大水。
音波震碎凝冰符，亦引动先前注入元朔雁体内的蛇毒，搅乱她的内息。
一缕血从元朔雁唇角淌落，她难以置信地盯着丹阙，似乎没料到她当真能伤了自己。
未等她有所动作，只听“咯嚓”连声，擂台竟被漩涡的力量分割开！
铺天盖地的触须忽然迅速变小，缩回战袍底下，元朔雁握紧银枪，足尖轻踏碎开的擂台，全速跃向丹阙。
与此同时，她放出威慑，无形的压力逼得丹阙吐出一口血，但这口血离体就化作藤蔓鞭，向着元朔雁的枪尖缠绕而去。
设在八方的水镜刚沉入魔气海，就被设在背面的法术托起，悬浮在半空，微微倾斜朝下，继续传影。
此时此刻，丹阙反倒变成了庞然大物，又似孤身扎根于海上的灵木。
伴随她的施法，不断有藤蔓顺着双翼往上方生长，而她的皮肤也在逐渐变为翠色。
这是由于魔气使用过度，遭到反噬。
她是医修，自然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然而再不使出全力，只怕连两败俱伤的局面都难以做到。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元朔雁的银枪终于被藤蔓卷走，脱手而出。
然而就在失去兵刃的瞬间，元朔雁的身形骤然发生变化。
那身银白的战甲被撑破，她整个人化作足足有三人高的巨大银黑狐，浑身魔气环绕，背后三尾如旗帜般高高竖起，在惊涛骇浪之中如履平地。
更强的威慑再一次压制丹阙，并且这回的气息，是她曾当面感受过的。
——足以一箭将她毙命的实力！
可丹阙却想，这回她应当能够撑住了。
她念头刚落，再熟悉不过的寒意从后方接近，只是几个呼吸间，一道白影瞬移至她眼前，“太上忘情”映着漫天白雪，静静地散发着杀意。
“抱歉，我来迟了。”轩憬低声道。
第183章 落定
对于轩憬的到来, 丹阙并不意外。
或者说，她们商量备用计划的时候，就是以目前这种局面为设想的基础。
但当真看着轩憬站在自己面前时，她闭了闭眼, 只觉心中隐隐作痛。
——用了先魔君断尾的梵幽, 还会是梵幽么？
“你为何会来？”元朔雁仍保留着三尾黑狐的状态, 沉声质问。
“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轩憬铺开无情剑意, 将丹阙护在身后，言简意赅，“先魔君已归来，想必您也有所感知。”
元朔雁并未接话, 抬眸看向问天阁的方向。
她心念一动，一面传影水镜便显出了问天阁此时的景象。
梵幽立于满地鲜血中, 暗红的裙摆底下, 两条漆黑的狐尾如花而绽。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只是凭栏远眺，静得好似一尊雕像，但压倒性的威慑已能透过水镜传遍整个魔界，就连丹阙和轩憬这些才化魔不久的新魔族, 都莫名心生臣服之意。
而向来寡言少语的了沉, 此时满面肃容，做出了拜见魔界之主的行礼姿势：“墨绒尊上在此！谁敢放肆？！”
“……不惜舍弃自我，也要如此么。”元朔雁呢喃，下一瞬, 她变回人形, 稳稳踏在破碎的擂台上，垂眸行礼, “魔将元朔雁，恭迎墨绒尊上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