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飞跃开满繁花的草地，领着丹阙走到一团五光十色、足有一人高的气泡前，蹲下来抬爪，朝着气泡示意了一下：“这便是方才的梦，师尊说要亲眼看，我就将它聚集在这里了。”
识海是记忆的归处，梦也算记忆的一种。
丹阙点头，伸手触碰气泡。
大量画面瞬间涌入她的意识，确实如同轩憬所言，零碎无比。
但丹阙这两年都在碧落谷，并且每日都在尽可能多得熟悉谷中一草一木，耐心观察片刻，便瞧出这些梦境碎片所呈现的景象，是在碧落谷。
不过这些碎片中的碧落谷，和她平日里接触的截然不同。
比起实景，它更像是一个臆想出来的世界。
丹阙沉浸式地观察时，轩憬灵识化作的小银狐就蹲在她身旁，静静等待着。
直到丹阙收回手，她才支棱起狐耳，问：“如何？”
“……不出我所料。”丹阙在小银狐身旁坐下，把它抱在膝上，轻声问，“你还记得问荆堕魔前在研究什么吗？”
“自然记得。”小银狐点头，“她试图将人和妖或者人和魔混合，改造出适应魔气的体质。”
“那些梦境碎片里，就是这一研究成功之后的臆想世界。”丹阙平静地道，“谷中随处可见半人半妖和半人半魔的‘新人族’，即便两界屏障破碎，魔气侵染大地，这些新人族也不曾受到半点影响，更没有因为失去理智而大肆杀戮。”
小银狐听得呆住了。
“这就是问荆心心念念、天下无魔的世界，是她毕生的夙愿。”丹阙抚了抚它因惊吓而炸开的毛，“但事实却是，她自己感染魔气时没能撑过去，最终化魔，在谷中大肆破坏，被碧落谷付出极大的代价封印起来，至今依然是急需根除的祸患。”
她顿了顿，“或许，这也是我们的未来。”
第137章 结盟
“……师尊的意思是, ‘新人族’只不过是问荆的妄想？”
回过神后，轩憬有意避开丹阙最后那句话，而是针对问荆的夙愿进行发问。
“不管是出于人道，还是出于伦理, 大环境都不允许这种研究的展开。”丹阙淡淡道, “更不用说, 就连研究者自己都融合失败了。”
“如果非要继续, 付出极大的牺牲后，得到的生灵，恐怕也只会是比魔兽和魔族更难对付的怪物。”她慢条斯理地道，“顺带一提, 当年和问荆一起被封印的，便有被她‘创造’出来的‘新人族’, 半妖早已夭折, 如今只剩下半魔。我们除魔时, 应当能看见它们。”
她怀中的小银狐沉默了很久，喃喃：“徒儿会亲手给它们归宿。”
“不过，‘新人族’的不存在，不能代表没有别的可能性。”丹阙继续道, “并且这种可能性, 问荆已经将它实现了，只不过‘新造物’仍然无法准确定位到魔界，更不会受到魔界的招引，指向其入口。”
她想要考一考轩憬的记忆, 有意说得隐晦。
轩憬看出她的小心思, 便也没有追问，努力回想了好一阵, 才惊道：“难不成，手记上那些线条狂乱的配图，当真是谷中的灵植？！”
“尚且需要确认。”丹阙并没有否认，“如果属实，那么她确实找到了进入魔界的方法。”
“该如何确认？”轩憬焦急追问。
“如果我是她，我会亲自确认。”丹阙眸光微寒，“轩憬，我务必要得到问荆的记忆！”
正如梦境碎片之中的景象，无法通过文字或口头描述进行准确传达，很多禁忌之术，也只能通过亲眼查看当事人的记忆，才能明白其中要诀。
这番话让轩憬又一次陷入沉默。
她明白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与其进入魔族的识海探看记忆，直接将对方的魔气纳入体内，反而能更快获得记忆。
可她若答应丹阙，到时候就真是眼睁睁看着丹阙堕魔。
她若不答应，丹阙决心已下，上辈子的前车之鉴血淋淋在前，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拦丹阙第二次了。
“……徒儿定会竭力帮助师尊！”
一字一顿地将话说出口，轩憬只觉浑身颤抖不止。
灵识化作的这只小银狐，本就是她的情感，如今她心绪已乱，情感根本无从藏匿，直接在丹阙面前释放出来。
她下意识幻化成了人身蛇尾的半魔模样，蛇尾卷上丹阙的灵识体，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困在自己的蛇身内侧。
丹阙并未挣扎或抵抗，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可是丹阙，你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我就真的做不到留在人界了！”凑到丹阙耳畔，轩憬垂眸低声道，“没有你的世界……我活不下去！”
“瞧把你吓得，我也没打算抛下你一人啊。”丹阙轻笑，索性转过脸，在轩憬唇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算是哄她了。
轩憬呼吸一滞，这才面露笑容，松开缠她的蛇尾，又迅速变回小银狐，跳到丹阙膝上乖乖卧好，铺开云朵似的大尾巴给她揉捏。
“不过，此事我们说好了不算。”丹阙提醒她，“诃黎门主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至今尚不明确呢。”
“师尊莫急，她现在已经见识到了我的特殊，我们也差不多该起竿收网了。”轩憬笑道。
商议完，丹阙本想离开识海，不打扰轩憬休息，奈何这小狐狸一有点伤病就爱黏人，见她要走，忙用毛茸茸的爪子扒着她的袖口，喉中也发出“嘤嘤”轻叫，希望她留下来陪自己。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丹阙无奈。
不过她想到现下外头也没自己什么事，还是凝出一把水椅，抱着狐狸躺在水椅上小憩，与轩憬再有一搭没一搭地完善起质问诃黎的话术。
怎料她们只休息了半日，诃黎就找了过来。
无论私底下如何亲密，外人面前，丹阙和轩憬仍保持着距离，一个坐在房中桌案旁，一个在床上坐起。
“君上感觉如何？”诃黎关切地问。
“暂无异样。”轩憬摇头，凝视她的眼睛，开门见山地问，“不知两年前那件事，门主考虑得怎样了？”
“君上您非常人所能及的实力与体质，如今我已见识到了。”诃黎的语气缓了几分，“只不过，单是清除毒障，可没法找到魔界入口。”
“门主说笑了，朕清除毒障，只为开采斥魔石，尽早锻造魔气容器。”轩憬笑道，“真正的好戏，要在除魔时才开演。但容朕冒昧一问，门主应当不会舍不得昔日师尊吧？”
因着自己和丹阙就是师徒恋，她自然而然对门主和问荆这对师徒上了心。
毕竟依照她们的推测，上辈子的诃黎为除魔而“以身殉谷”，至于她的牺牲是意外，是不可避免，还是另有隐情，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