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为了以后能够心无芥蒂地在山中生活，还是为了身为皇女的尊严，轩憬必然会主动迈出这一步。
可惜她不需要改善关系，也不想领这个情。
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才是最好的结果。
“我不喜欢人族，还请阁下勿要再做无用功。”
她沉声搁下话，不等轩憬开口，便扬长而去。
轩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同遭了晴天霹雳，丹阙离去良久，她仍呆站在原地，就连怀中香料包掉下、药材散落满地也没察觉。
丹阙……不喜欢人族？
她徒劳地往前追了几步，眼前一幕幕闪过前世的种种。
丹阙救了她这个将死的人族，为她疗伤、洗浴，更换干净衣物。
丹阙收她为徒，耐心教导，悉心照顾她起居。
丹阙答应下山，与她远赴灵鸢城，举行大婚、结为眷侣。
她们入洞房，行云雨，欢畅至天明。
……
直到最后，丹阙亦舍命化作灵雨，护住人族的城池。
这一切，皆做不得假。
更何况，前世丹阙有太多次机会与她和离，抛下人界的一切，回到峨影山去。
可丹阙至死也没有这么做。
无论遭遇什么，她都选择了留在自己身边陪伴。
但这一世，她却说不喜欢人族？！
敏锐的直觉，令轩憬猛然意识到矛盾之处。
她甚至隐隐有种预感：丹阙对她说了谎。
然而谎言究竟来自前世，还是今生？
丹阙又为何要对她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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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她若再找什么理由托你给我带东西，烦请你都拒了。”
回到自己的洞府，丹阙吃着冰糖李子，再三叮嘱梵幽。
“你可真是半点机会不给她啊。”梵幽托着下巴看她，“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关系深了，她对你生出非分之想。”
“能有什么非分之想？”丹阙没好气道，“她若真是皇族，日后定会大婚生子，延续血脉。你给我讲过故事，那些断袖分桃、有磨镜之癖的君主，全都在史书上挨骂呢！”
“谁知道呢，那孩子也年轻，指不定真是个……”梵幽话说一半，见丹阙面色顿沉，立刻止住，赶紧道歉，“嗐，怪我多言！不提她了，你快吃李子！过两日我再带你去摘山楂果。”
“长山楂果的地方，那孩子不会去吧？”丹阙问。
“绝对不会去！那可是我的神秘果园，她根本不知道在哪，那群跟她关系好的小妖精也不知道！”梵幽拍着自己保证，“你不用担心偶遇她坏了心情！”
她信誓旦旦，然而两日后的清晨，丹阙一走进种着山楂树的果园，便听到了熟悉的叶笛声。
与那日黄昏不同，这回的叶笛声婉转而凄凉，如泣如诉，也不知轩憬吹奏时在想些什么。
但这不是重点。
“你不是说她根本不知道果园在哪吗？”丹阙扭头问梵幽。
却见梵幽也傻了眼，瞠目结舌，抬起的手指着园中，张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
丹阙轻叹一声，但并未转身离开，而是拉着老友大步上前。
她可喜欢吃山楂果了，亲自摘山楂果也别有一番趣味，实在不想以后再来时，又被某人扫了兴。
第13章 服毒
关于轩憬为何会出现在梵幽的“神秘果园”，丹阙并不打算细究，也不想知道原因。
她只希望能尽快把人赶走。
不过她还没开口，就听梵幽毫不客气地吼道：“喂！是谁胆敢擅闯我的果园？！”
梵幽远比丹阙火大。
她先前才保证过阿景绝对不会进果园，谁知一带丹阙来，就见那孩子正站在山楂果树下吹叶子。
这无异于往她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叶笛声停，一身白衣、头戴帷帽的少女很快出现在她们眼前。
轩憬并不是第一天来这里。
这几日，她思念丹阙但又不能见丹阙的时候，就会悄悄跑来这里吹叶笛，回忆上辈子她们一起摘果子的往事。
前世那时，她虽不识得草药，果子品质的好坏还是辨认得出的，摘了一小筐新鲜饱满的山楂果，满心期待梵幽给丹阙做冰糖葫芦吃的时候，自己也能尝上几颗。
除却山楂果树，附近还有不少板栗树。
但她从没见过板栗处理前的模样，对着地上的绿色“刺猬”干瞪眼，试图用剑气破开绿刺，可又把握不好分寸，还把板栗肉破得粉碎，白白浪费不少。
见她尴尬，梵幽在一旁笑得很大声。
之后丹阙便耐心将板栗的特征、生长环境和药用效果都与她讲了一遍，又带她打下不少栗，夜里饭桌上，还添了一大碗喷香的板栗炖鸡汤，以及一碟刚送来的冰糖山楂。
……依照她的记忆，深秋之前，丹阙和梵幽都不会来此，没想到今世她们竟会提前撞上。
念及此，轩憬面上很快摆出一贯的微笑，内心却十分苦涩。
她又要被赶走了吗？
“是我，梵幽姐姐！”在二妖面前站定，轩憬拱了拱手，歉意道，“我见此处并未设结界或屏障，加之睹物思人，情不自禁就走了进来，但并未动一叶一果。是我无礼，还请姐姐高抬贵手，饶恕一二！”
“情不自禁就走了进来？你还真是心大啊！”梵幽皮笑肉不笑，“所幸你今日进的是我的果园，万一不小心闯了脾气暴躁的大妖领地，只怕要挨一顿打！”
“梵幽姐姐教训的是，下次我定会提前问清楚。”轩憬赔礼罢，抬头看向丹阙，眉毛微微下撇，“好巧，丹阙姐姐也在，又让姐姐看笑话了。”
丹阙莫名觉得，她对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微妙，比起对恩人的尊敬，似乎还掺杂着别的什么感情，就连那客气而疏离的笑容也鲜活了起来。
“趁我还没动怒，赶紧走！别嬉皮笑脸的！”梵幽沉着脸赶人。
轩憬却没动，捏着那片叶子，坚定道：“我愿每日都来照顾果园，只求姐姐允许我待在此处！”
不等梵幽拒绝，她又道：“此处诸景，令我想起故乡最为重要之人，故才情不自禁留步，吹曲缅怀。我晓得自己无礼在先，但也想争取一二！”
偌大峨影山，能让她颇为怀念的地方并不多。
如果她每去一处，就被赶走一次，那她迟早哪里都去不了。
见不到丹阙尚能忍耐，可她不能连片思念之地也没有！
“你这人——！”梵幽磨了磨后槽牙，却并未发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丹阙。
自古有“狐死必首丘”的传闻，梵幽颇为尊重狐族一代代传下来的习惯，无论何时都不忘本、念旧思乡。
轩憬提出的请求，她甚至能共情，也因此无法狠下心赶人走。
但如果留下这孩子会让丹阙难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对梵幽而言，人族毕竟是外来客，即便这孩子有再多难以启齿的遭遇，也比不得与她相依为命长大的丹阙。
沉寂片刻，丹阙终于开口：“你若‘情不自禁’入了别的妖族领地，也打算靠嘴皮子争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