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阙支撑着坐起来,并未感到明显不适,才翻身下床,蛇身贴着地面,一路游出去。
她不怕被人发现,如今的她并非皇后,轩憬既然要和她欢好,自然会细心隐藏一切,不让外人知道。
撩开珍珠垂帘,她一出门就看到轩憬正在灵笺上写画。
不过下一瞬,少女就转过脸看向她,笑问:“师尊休息得可还好?”
一见她,丹阙立刻清晰回忆起睡过去之前的一切细节,眸光骤变。
她淡淡应了声,在轩憬身旁坐下,嗔怪道:“你就是这么让为师补眠的?”
“徒儿哪有!”轩憬委屈道,“徒儿也不知师尊已经那么累了呀!”
她只知丹阙昨晚一整夜没睡,待在静室里全神贯注炼化体内毒雾,方才甚至特意留了手,并未尽情发挥,哪晓得还没做什么,丹阙竟就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丹阙轻哼一声,心中却莫名被安逸充满。
这一世的轩憬,总能想方设法满足她的期望。
她瞥了眼灵笺,并未凝神看,而是直接问轩憬:“在写什么?”
“给诃黎的书信。”轩憬答,“信中加持了皇族的言灵术式,没有我的允许,她无法将相关内容和实情告诉任何人。”
“帝君体内封印着魔气”,这一实情要是被散布出去,谁也说不准会出什么乱子。
“我能看看么?”丹阙征求她的同意。
“自然可以。”轩憬忙道,“只不过如今还差一点,等徒儿写完了,再给师尊过目。”
“那我先去告诉梵幽和了沉。”丹阙点头,就要起身,却被轩憬一把拉住衣袖。
怕自己的行为过于失礼,轩憬只拉了一下就缩回手,笑道:“如此重要的事,徒儿自然要亲口和同伴们讲清楚,哪里能让师尊代劳?”
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提醒:“师尊若想做什么事,只管去做就好,不必知会我。”
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她都不希望自己再次成为丹阙的枷锁。
丹阙垂眸看了她几息,才开口:“要的。”
如果她们只是普通朋友,或者是真正的师徒,不告知对方去向也就罢了,可她们并不是。
“师徒”二字,不过是她今世用来遮掩旧日伤痕的假象。
但她现下也不知该如何跟轩憬去解释,又觉得不必解释,反正在这人心里,她早就不是真正的“师尊”了。
轩憬一怔。
她自从被母亲提点之后,就对感情方面的事越发上心,尤其是来自丹阙的反馈和想法。
故而只是短短两字,她立刻就明白了丹阙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却又因为清楚丹阙的性格,知道她会陷入纠结迷茫,哪怕心中狂喜不已,她依然忍耐住,只是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师尊好宠徒儿。”
她得再多等等,只不过是转变而已,还远远没有到最合适的时间。
“油嘴滑舌。”丹阙笑骂一句,坐回她身旁,继续闭目养神,等她将信写完。
第128章 两年
记载书信的灵笺被轩憬亲手交给诃黎时, 已是夜晚。
因着其中内容格外重要,轩憬甚至以帝君的身份下令,让诃黎当着她的面将信看完。
丹阙安静立于她身后,观察诃黎的一举一动。
这封信的内容由她过目, 确认诸事无误后, 才准许轩憬带出门。
她们一起在信中讲述了一个故事:
初登基的帝君得知天灾预言, 一边聚集众仙门精英修士加固两界屏障, 一边借助妖族友人之手,调和人、妖两族之间的矛盾,希望能尽快恢复到昔日两族联手守护人界的光景。
但这位年轻的帝君真正想要做的,是彻底抹消魔族这一存在, 只要没有魔族,灾年的源头就会断绝。
为此, 她不惜以身试险, 将魔气纳入体内封印, 通过这种特殊的共存形式,探明魔气侵蚀的过程和原理,试图借此找寻进入魔族所在魔界的方式。
而她最敬重的师尊,则是这一计划最可靠的协助者。但只凭寥寥数位知情者的力量, 只怕尚未找到方法, 灾年就先降临。
因此,她们在和同伴商议后,愿意赌一把,对外寻求更多的协助者。
至于她们第一批选择的协助者, 便是背负相同夙愿的无疾门。
“真是胡闹!”
她们等了许久, 才听诃黎冷声呵斥,“帝君可曾想过, 一旦稍有不慎,堕而为魔,不必等待灾年降临,仅凭您自己的实力,就足以给世间带去毁灭性的灾难!”
“如今碧落谷会变成这种情况,便是因为问荆做事不计后果!魔族的力量并非常人所能驾驭,谁也无法保证魔气对身心的侵蚀会到何种程度!”
“但朕既然是现下最有希望做到这点的不二人选,如果朕不去做,那和装作不知情,眼睁睁等着灾年降临又有什么两样?!”轩憬面不改色地反问,“是,历届帝君都十分慎重,谁也没有选择这条道路,可结果是什么?”
“两族矛盾日益恶化,导致人心不齐,妖族守护的灵脉遭到破坏,真正的两界屏障也因此变得薄弱。与其将魔族入侵事件称为‘灾年’,倒不如说是人祸!”
“每回魔族入侵都会生灵涂炭,然而人人唾骂魔族、厌弃魔族,所以就连研究魔族也成了禁忌,大家宁可靠献祭生命去加固封印,也不愿追溯魔族诞生的渊源。这样一代代逃避下去,一旦帝君身死,众仙门和妖族独善其身,试问还有谁能守护被魔族践踏的人界?!”
此时的百草居被剑意形成的隔绝屏障笼罩在其中,轩憬得以毫无顾忌地道出这些话。
这些话,在上辈子灾年降临许多年后,她退位让贤、独自行遍人界时,便不止一次发问过。
众仙门隐瞒实情,大妖隔岸观火,世间沦为大混战的炼狱。
唯剩下几处灵脉所在地尚是与世隔绝的净土,但谁也不知道几时净土又将染血。
——如果这便是所有人期望的未来,倒不如由她亲手毁去。
诃黎眸光一变再变,捧着灵笺的手亦收拢十指,捏得极紧。
见状,轩憬也不催促她表态,坐在软椅上,去品她泡给自己的凤羽茶。
此茶乃是特供给皇族的上等茶,生长期颇长,三十年才可产一小罐,是整个碧落谷能拿出的最佳贡品。
“朕不能白喝这凤羽茶。”她轻叹,“问荆的遭遇,朕已听师尊详说了。但朕与她不同,朕有先天剑骨与无情剑意作倚仗。您既然清楚轩氏无情剑意传承的缺陷,想必也知道为何它能传承至今。”
“至于朕如今的状态,灵笺中已经写尽了。在得到斥魔石铸成的容器前,朕只能收纳魔气,无法将之释放出来自证。”
“……您的真心实意与夙愿,我已能理解。”诃黎正色道,“但即便说到这个份上,让帝君接触魔气亦是后果难料的滔天重罪。如果您执意如此,那么在您清除近天崖的毒障期间,我派将闭谷谢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