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阙一怔，下意识皱眉道：“我不要。”
她没想到轩憬竟还没放弃报恩。
“我跟她强调了你不要。”梵幽摊手，“但她说自己送这个不是要报恩，而是想赔罪，所以我才答应带来给你。”
“赔罪？”丹阙不解，垂眸看向那包香料，喃喃，“她能有什么罪？”
“借花献佛罪。”梵幽道出这个罪名时，觉得有些好笑，“她说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该用桃婆婆的钱买东西送你，这包香料是她自己打杂攒钱买的。”
“打杂？！”丹阙愣住。
这个词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和轩憬联系在一起的，尤其是这一世的轩憬。
但这并不是重点。
刚从追杀里逃出来的落魄皇女，竟没有老老实实待在山中蛰伏，而是挑了最容易暴露身份的方式，赚钱给她买赔罪礼物？！
她怎能这么心大，这么乱来！
“是呀！”梵幽点头，“你瞧我这嘴，说什么什么灵验！不过你可能不太记得了，我当时就随口一提，说她怕不是会偷偷去哪个铺子当帮工，赚钱给你买礼物，结果她还真去了！”
丹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过神后，忍不住打开那包香料。
确实只是普普通通的香料，并不昂贵，量也不多，但成色颇佳，摆得十分整齐。
盯着香料，她沉默良久，又将包裹系好，起身道：“我去寻她一趟。”
若轩憬为了讨好她而不慎暴露身份，未登帝位就被迫害，她可没法原谅自己！
“她这会儿不在山上，在城里。”梵幽忙道，“那孩子精明得很，不知从哪问到我都是早上寻你，把香料交给我就下山干活去了！”
丹阙顿觉头疼。
思夜城那么大，她实在想不到轩憬会去哪家铺子打杂，而且轩憬必定会易容改名，说不定还要扮作男子模样示人，就更难找到了。
“你知道她几时回来么？”她问梵幽。
“我哪晓得，不过阿瑞应该知道？”梵幽猜测，“这几天我总见阿瑞在吃人族的食物，估计是那孩子给它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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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三七！今日也不跟我们去喝花酒么？”
轩憬刚走出如醉楼，就听身后有人喊自己。
她回头，压着嗓音笑道：“不了，师尊不许。”
“你师尊规矩怪严的，真不怕你以后娶不到媳妇儿啊？”跟她一起做工的伙计走出来，嘀咕道。
轩憬只是礼貌保持微笑：“修行之人，不娶妻。”
“别每次都去招惹人家三七！”另一名伙计笑骂道，“就三七那脸，真去吃花酒，姑娘们哪个还会看我们这些歪瓜裂枣！”
“你较真什么，我同三七开玩笑呢！”先说话的伙计哈哈大笑，向轩憬挥了挥手，“明日再见啊！”
送走同僚，轩憬放下帷帽轻纱，面上笑容尽数收敛。
背稳竹篓，她去街上买了些阿瑞会喜欢的烧鸡块，用荷叶包紧放好，快步出城，唤出桃花瓣法器乘上，慢悠悠地回山。
途中不忘调整骨骼，将面容也更换回去。
她用“景三七”这个化名，女扮男装在如醉楼打杂，不知不觉已经数日过去。
作为思夜城规模最大的香楼，如醉楼每日都会从各地进货，便是如南郡伽罗那样的名贵香料也不难得，非常方便她打探人界各处的情况。
重活一世，轩憬一点都不怕身份暴露。
冥灵仙子赠予她掩盖真实气息的龟甲片，她自己这身先天剑骨也好调整，甚至频繁调整骨骼更有助于她熟悉自己的血肉和经络。
即便知道自己必然会被接回灵鸢城，她也不能待在山里干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桃花瓣慢慢飘至她在峨影山的住处，经过密林时，惊起一片飞鸟。
轩憬笑着摘下一片叶，衔在口中即兴吹奏。
叶笛声悠扬，直入云霄。
然而，当桃花瓣飘近，看到自己门前站着一抹熟悉的红影时，她一惊，吹奏亦戛然而止。
第12章 疑点
丹阙并未等太久。
从瑞霏那里问到轩憬每日归来的大致时辰后，她便继续修炼血毒了，等日头西斜，才不紧不慢地来到轩憬住处等她。
初听说轩憬打杂之事，她确实有些急，但冷静下来后，却大概猜到了轩憬实则想做什么。
这一世没了她的庇护和教导，轩憬留在山里做不了太多事，也学不到什么，只会浪费时间，倒不如铤而走险，去人族多的地方历练，以及打探消息。
那孩子向来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也十分惜命，若没有十足的准备和信心，她绝不会做这种会令自己陷入险境的“多余事”。
既想明白这些，她此次来找轩憬，只是为了当面强调一遍自己的想法，免得对方日后再以此为借口送她东西。
她看着轩憬乘坐桃花瓣归来，也听到了那悠扬愉悦的笛声，晓得轩憬今日心情不错，看样子在山下一切顺利。
即便没有她这个“师尊”，轩憬也会过得很好，继而得到本就该属于她的帝君之位。
她气定神闲，轩憬却惊得不轻。
她万万没想到，丹阙竟会直接过来找自己。
将那包香料送出去后，她设想的结果无非是丹阙收下，或请梵幽还回来，因着之前的遭遇，她甚至已经做好了退回来后被严令不准再送的准备。
将眼睛揉了又揉，确定没出幻觉，她不等桃花瓣落地，就匆匆忙忙跳下。
她腿部的骨骼和灵力立刻发挥作用，瞬间将从高处下坠的力道卸在地上。
缓缓起身时，轩憬只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狂跳。
丹阙主动找来了，她做梦都不敢想。
不过，以她如今对这一世的丹阙的初步了解，丹阙八成是来当面警告的。
按捺住心中激动，她有意压了压疯狂想要上扬的唇角，露出面对其他人时才会有的得体微笑：“不知姐姐会来做客，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我并不是来做客的。”
果然，下一瞬她就听丹阙淡淡道，“我这个妖不记仇，但凡有什么看不惯的，当场便发作了，日后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你不必送礼赔罪，我不会收。”
听她当真又将自己示好的新路堵上了，轩憬即便心中难过不已，仍保持着笑容道：“轩憬记下了，以后也不会再借此去打扰姐姐。”
她见丹阙点头，又见她翻手唤出那包香料，忙伸手主动接过来，生怕再多听一句拒绝的话。
然而就当丹阙转身要走时，轩憬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姐姐留步！”她脱口而出，“倘若我不为报恩，也不为赔罪，只是因着欣赏您，所以想要结识您，就像与阿瑞做朋友一样，我……能否做您的朋友？”
丹阙顿住脚步。
她十分清楚，轩憬只是单纯想改善她们正处于僵持的关系。
毕竟轩憬要在峨影山住上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人、妖两族的习俗不同而得罪她这个救命恩人，对轩憬而言是得不偿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