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阙没意见，而且她不在灵鸢城，楚珏之为了解毒，也不会趁着她和轩憬都离城时起歪念。
只不过……
“轩憬定不会放心我去。”丹阙为难道，“我该如何保证，才能让她放心？”
要是她一路顺遂还好，如果她一不小心受了伤，轩憬定会悔恨没有与她同行。
“这好办，用水镜给她传影，让她时刻都能看到你。”梵幽提议，“这样哪怕真有个万一，她也能第一时间赶去碧落谷。”
了沉则捋起衣袖，给丹阙查看自己腕上的红色丝线，“此为先师留下的‘同心索’，内中能寄宿少量灵识体与灵力，供道侣携带，可互相感知对方的身心状态是否稳定。您若需要，贫僧便立即编织。”
主意打定，剩下要做的就是征求轩憬的同意，让她准备能够让无疾门之主提供手记的帝君信物。
丹阙最后还是要了一对同心索。
等待了沉编织时，她抱着猫入其识海，询问了一下海微兰的想法。
“倘若你要为调查灾年和魔族行遍人界，就不可能再像上一世那样始终留在憬儿身旁。”海微兰道，“现下你们不是已经说开了么？这次姑且也算是个小考验，不妨就将它作为互相信任的开端吧！”
丹阙稍作犹豫，还是如实道：“我只怕她会抛下更要紧的事赶过来。”
“但在她心里，你其实已经比一切都重要了。”海微兰却道，“她赶来并非不信任你，恐怕只是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不够重视失去你。一旦你出事，她定会抛弃手头的一切去救你。”
见丹阙欲言又止，她柔声道：“你不必烦恼该如何劝她把其他事放到第一位，既然说好了要互相尊重，你也应当尊重她的选择，相信她能兼顾两边。”
“尊重”二字，反而是这辈子丹阙跟轩憬常提的，现下被海微兰这么一提醒，她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间也对轩憬起了掌控欲。
——她希望轩憬去做一位合格的君主，她希望轩憬优先以人界的情况为重。
而她所期望的一切，其实皆指向一点：峨影山不再重蹈上辈子的悲惨命数。
但如果轩憬心中的第一位是她，那么与她关系最深的峨影山，其实就已经成为轩憬优先守护的地域了。
毫不夸张地说，轩憬甚至可以抛弃灵鸢城和人族，只为护住那一片小小的净土。
……这就是被偏爱、被极度重视的感觉么？
拿着同心索离开秋水斋时，丹阙仍在想这个问题。
-
轩憬今日回来得略有些晚。
毕竟明日就要离城，她想尽可能将事务都交代清楚。
回来的路上，她还思索着今晚该吩咐御膳房准备什么，结果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饭菜香味。
她一惊，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到用膳的地方，只见一锅热气腾腾的板栗炖鸡汤摆在桌上，旁边还有几碗家常菜，都是她以前在峨影山常吃的，甚至还有一碟冰糖山楂。
……这些并不是御膳房准备的吃食，而是丹阙亲自下厨做的，单凭菜肴气味，她就能分辨出来。
“今日劳烦师尊准备晚饭了！”轩憬高兴坏了，忙向丹阙道谢，激动地坐下。
谁知筷子刚夹住一块炖得酥软的板栗，一种不好的预感蓦地涌上她心头。
她太熟悉丹阙的一些小习惯了，也正因此才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
直觉令轩憬迅速冷静下来，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师尊莫非是要做什么危险的决定吗？”
第109章 同心
心思被轩憬一眼看穿, 丹阙颇感意外，诧异问：“为何这么说？”
“您劝我吃苦药前，总会先给我尝蜜糖，在我被甜味哄开心后, 告诉我如果把苦药乖乖喝完, 就会得到更美味的蜜糖。”
轩憬说话时, 还是将鸡块和板栗夹入碗中, 表示自己会尊重丹阙的一切决定，“后来遇到类似的事，您自己决定吃苦前，会先把我好好哄一遍, 在我最高兴的时候，再将您要做的事道出, 并且许诺未来的奖励。”
她想起自己上辈子决定以命护城前, 丹阙就更衣熏香, 以相当温柔的手法与自己欢愉一夜，然后告诉自己，她想要与她并肩对抗魔族，待灾年结束, 她们也可借养伤为由, 回峨影山休养一段时日。
那时，她知道自己注定不能活着回来，便没有答应丹阙，反而因此将她囚于栖凰宫, 满心想着这样起码可以保住丹阙, 全然没有考虑过丹阙的心情和诉求。
她是那么傲慢，蛮横地为丹阙做了最伤她心的决定。
如今得以重来一世, 再面对相似的情景，她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原来我做过这么残忍的事？”丹阙讶然。
但转念想到上辈子她们都不爱多说，无意间不知道做了多少让对方误会的事，她也没好意思就此深究，干脆直说：“无疾门那名魔族的过往，我已经听了沉说了，我打算和她们一同前去探探实情，就不与你查看两界屏障了。”
她开口之前，轩憬其实预设过多种情况，而丹阙的回答不仅在她预料之内，还是最为谨慎的选择。
这让轩憬松了口气，点头道：“好，有梵幽姐姐和了沉陪着师尊，我很放心。”
她应得如此爽快，甚至连半点挽留的意思都没表现出来，看得丹阙费解，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提这事？”
不然反应为什么能如此平静？
“徒儿从何得知啊？”轩憬哭笑不得，却还是认真解释，“如果是师尊只身前去，徒儿可能还会阻止，或者想办法陪同师尊一起去。但梵幽姐姐和了沉都是信得过的伙伴，知根知底，师尊也并非莽撞之人，我想，我应该更信任你们些。”
她们都是成年修士了，又有自保之力，若非先前被魔障所困，其实着实没有必要时刻待在一起。
这番解释倒是令丹阙满意，她夹起一颗冰糖山楂，道：“先吃饭，吃完还有东西要给你。”
轩憬一惊，恨不得现在就瞧瞧她要给自己什么，但她也知丹阙亲手做的菜要趁热吃，于是点了点头，将一只散发着浓郁板栗香味的大鸡腿夹进碗中。
她很久没尝丹阙亲手做的吃食了，久远的滋味一入口，分明美味非常，却让她鼻子发酸，视线也变得模糊，蒙上水雾。
即便知道如今不过是她们之间的新开端，她仍有种苦尽甘来的奇妙感觉。
丹阙吃了两口菜，抬头就见轩憬扑簌落泪，不禁有些好笑，忍不住开她玩笑：“怎么还吃哭了？我的厨艺有退步那么多吗？”
“没、没有的事！”轩憬忙摇头，拼命往口中塞食物。
“慢点吃。”丹阙悠悠道，“下回我心情好时，还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