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被扔进审讯室,谢寒才慢慢恢复理智。他手上戴着手铐,坐在一张小桌子旁,对面一束强光刺着他的眼睛,两个看不清面容的警察正在盘问他事情经过。
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以前就算他在外打架惹事,李予之总会及时出现为他保驾护航,替他解决所有问题,他从没真正蹲过局子。
这次的事说来也不算特别严重,审讯的警察告诉他,酒吧里的酒保作证,是那几个人心怀不轨先动手,谢寒的行为勉强够得上正当防卫,只是有些过当。
“好在那些人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轻伤。”其中一个女警有些同情他,大过年的遇到这种事,于是说:“你可以打电话给你的家人,让他们过来先把你保释出去。”
此刻谢寒脑中第一闪现的人必然是李予之。不管他怎么作,李予之骂骂咧咧管东管西,可还是会帮他把事情解决,然后带他回家。
现在谢寒却不想他来。
他宁可在局子里蹲几天吃牢饭,也不想再回李家。
“真的没有一个可以联系的人?”女警有些意外,再次确认了一遍:“你想好了?”
谢寒准备点头。
就在这一刻,又一个人忽然再次窜进他的脑子里。
顾言真。
如果现在谁还有能力把他从警局保出去,那一定是他。
不过顾言真现在估摸着在国外和他的家人正其乐融融阖家欢乐,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千里迢迢隔山跨海的回来。
谢寒沉默的一分钟里想了很多很多,每一条都在否决顾言真会来。也许人都有犯贱的天性,他明知结果如何,还是想要试试。
看顾言真是否真的如他预料一样。
从女警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刚才打架的时候手机被摔得七零八落屏幕粉碎,他只能勉强从通讯录中找到顾言真的号码,拨了过去。
同时在心里默数。
一,二,三……
他想,如果数到十那边还没接通,那他就放弃,老老实实在局子里蹲到出去。
可他才数到五,顾言真就接了。
彼时国外天还没黑,顾言真陪妹妹骑马到现在,正巧掏手机看时间的时候,电话响了。
也许冥冥中他也有所感应,所以时机才刚刚好。
“小寒?”顾言真看到手机备注,嘴角控制不住上扬,压抑不了心头的欢喜,“怎么了?”
虽然谢寒想好了要怎么说,可是电话真的接通,他居然有那么点紧张。
“我……我现在在警局。”他小心试探着问:“他们让我打电话找人保释,你能来吗?”
顾言真一顿。
谢寒料到他的犹豫,以为自己没什么可失望的,可一颗心还是慢慢落了下去。
就在他准备挂电话之时,顾言真的声音再次传来: “警局!?”
他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还带着轻微的喘息,好像是在小跑,连续发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哪个派出所?你家里人呢?“
”你在先那好好呆着,我马上找人把你带出来。而且我现在就回去了,很快!”
谢寒握着手机瞳孔地震,半晌说不出话。
不应该是这样的。
谢寒本来已经替他找好了理由。
路太远,航班没票,家人需要陪伴……随便哪一个单独拎出来都合情合理,且正大光明,让人没有挑刺的余地。
但顾言真什么都没说,他一边跑一遍让他等他,说他马上就回来。
谢寒疑惑,茫然,无措。
挂掉电话,他懵逼着把手机还给女警,整个人迷迷糊糊,比刚才喝多了酒还不清醒。
另一边顾言真接完电话飞速跑回到房间,简单收拾好带回来的衣服,拖着行李箱下楼。语气急促的对楼下浇花的程婉欣说:“母亲,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程婉欣放下洒水壶,问:“很着急吗?”
“对。”顾言真拖着箱子走向门外,头也不回:“很急。”
程婉欣对他的私事向来不过问,点头道:“那你路上慢点。”
顾言真点头,外面已经有车等着了。
上车前,顾思霖大步追上来,身上骑马的护具还没摘,抱着他大哭:“你不许走!”
“还没过完假期呢!”
顾言真把行李箱递给管家,让他帮忙放到后备箱,回身抱住顾思霖不住道歉:“对不起思霖,我必须要回去了。”
“哥哥的……朋友,他需要我的帮助。”
顾思霖抽抽搭搭的哭,嚷嚷开来:“难道他比我还重要吗?”
“不能这样比较。”顾言真温柔替她擦眼泪,轻声说:“等他没事了,我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顾思霖不愿意让他走,可她知道哥哥有自己的生活,她不应该太任性,但是眼泪控制不住。
她多想时间走得慢些,让哥哥再多陪她一会儿。
“我答应你,今年暑假接你过来玩,好吗?”顾言真跟她保证,“到时我请几天假好好陪你,绝不撒谎。”
这个条件太诱人,顾思霖果然心动,抽噎着止住哭泣:“那你发誓,骗人就是小猪……”
“好。”顾言真在她头上轻轻一揉,依依不舍的说:“再见,思霖。”
他开门上车坐进去,隔着车窗和妹妹挥手,回首那座古老的庄园,连同妹妹小小的身影,一起湮没在夕阳的浪潮中。
在车上顾言真也没闲着,一通电话打了出去,。
柳岸明还在沉睡,手机一声接一声把他吵醒。他揉着脑门爬起来,听出这是顾言真专用铃声,沉着脸接通,警告道:
“我给你一分钟时间,如果没有要紧的事,你就死定了。”
顾言真飞快把事情说完,不忘叮嘱::“你赶紧去把人捞出来,我明天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他其实可以让谢寒多等一会儿,然后亲自去给他保释。可是天这么冷,他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孤单过夜。
柳岸明气得翻白眼,大半夜不得不从温暖的被窝出来给他捞人。
妈|的。
为什么谈恋爱的是别人,跑腿的却是他这个毫不相干的医生?
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第二十九章
二十九
一个小时后,派出所看守通知谢寒家里有人来接,他被带到门口后才知道,来人竟是柳岸明。
大半夜的被从睡梦中挖出来,柳岸明浑身上下充满了暴躁的气息。眼睛上没戴装斯文的眼镜,嘴里叼着烟,双手插兜杵在门外。那么冷的深夜,他的身上只穿了件黑色皮夹克,露出里面深V低领毛衣,脖子上挂着黑金属十字架,吊儿郎当痞里痞气,哪里看出是个医生。
见到他,谢寒转身就要走,情愿回去继续蹲局子。即便和这家伙只见过一次,谢寒就直觉的讨厌他。
柳岸明冷嗤一声:“你以为我愿意来?”
“要不是真真求我,你就在里面蹲到过完年吧!”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嫌弃的看着谢寒衣摆沾上的血,刻薄的问:“你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