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余嘉很快改口:“哦,说错,这话可别在云婷和十六面前乱说。”
说笑的人是澄清了,听者心里却免不了一阵兵荒马乱。
沈霏微随之想到,云婷已经用更直白的方式在阮别愁面前出了柜,她忽然就松了口气。
阮别愁还是没什么反应。
说起来也挺离奇,这三年里,阮别愁之所以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其实和周围人脱不了关系。
春岗的人大多忌惮舒以情,极少敢在背后妄加议论,连调侃也不多调侃,生怕传到舒以情耳边。
“不会乱说。”沈霏微答应。
余嘉揉起眉心,叹了声气,“这几天总睡不好,人也不太清醒,你们别介意。”
“那还要不要试衣服?”沈霏微朝余嘉怀中看去,这些新裁好的衣裙似乎都挺漂亮。
余嘉把东西放下,转身说:“要试,还没拿完呢,等着。”
除了服装外,还有一些不太昂贵,看起来却还算精致的首饰。
大概都是余嘉自己设计的,有别于市面上的其他款式,显得很有个性。
在一开始,余嘉就是靠这些小玩意打进了琴良桥,后来攒到钱,才慢慢做起别的生意,朝金流步步靠近。
春岗的多数人,只要有进金流的念头,都得走这个路子。
沈霏微挑挑拣拣,她看饰品,阮别愁就在一边不着痕迹地看她。
阮别愁擅长学习,其一是因为,她有极强的探索能力。
对于胸膛下那还道不明的雀跃,她还在探索着。
看似钝感十足的人,其实并非真的嘴拙心拙,只是她不习惯表达自己。
在幼年的颠沛流离中,她已经养成了封闭的习性,到现在也难以纠正。
“这个怎么样呢。”沈霏微转向阮别愁,捏着裙子肩部的布料,往身前比划。
“好适合。”阮别愁没有思考,但她说得很认真,所以不会让人觉得敷衍。
余嘉在边上搭配了两套,说:“你先换上让我看看,不过我看着这打样和我想要的有点出入,可能效果没那么好。”
沈霏微拎着衣裙去换,从浴室里大大方方地出来。
当衣架子的事,她第一次做,不过不等余嘉开口,她就很懂行地转了一圈。
人是好看的,有那样的相貌在,麻袋都能被衬成时尚。
尤其沈霏微本就是金流出身,在那样的环境下熏染出一身贵气。
再说了,她还像阮别愁幼年时候睡前故事里的公主那样,处境再潦倒,也不颓靡。
房间拥挤,就连沙发上也全是杂物,偏偏就是这逼仄凌乱的地方,成了临时秀场。
阮别愁找到个边角坐下,目光看得隐隐发直。
她想的没错,面前这陪伴她踏过泥泞的人,的确适合各种美好词汇。
精致的,优雅的,高调的,珠光宝气的。
任何任何。
只可惜阮别愁的文科没理科好,她只能一味地,把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所有好词,都安到沈霏微身上。
在沈霏微转了两圈后,余嘉纳闷摇头,“不行,还得改改,你帮我试试这几样首饰,我拍几张,你手往绒垫上撘,十一帮着打个光。”
一通忙活下来,沈霏微不算白干,从余嘉那拿到了一笔酬劳。
这几年,徐凤静留下的那笔钱没动多少,沈霏微还挺会挣,尤其她乐意和云婷四处走动,时不时就能讨到红包、拿到小费。
余嘉把两人送下楼,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挥手,一边一个劲地揉太阳穴。
她真的要被吵死了。
沈霏微拉着阮别愁从人群中经过,忽然在喧嚣处停下脚步,偎到阮别愁边上,得扯着嗓子,才能让阮别愁听清她的话。
“想不想多呆一会再回去?”
阮别愁是百依百顺的,但她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
只是,在看到沈霏微噙在眼梢的笑后,便好像很没有主见地点了头。
她不是没主见,只是在沈霏微面前的很多时候,她的顺从就是她的主见。
其实沈霏微也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场合驻足过,只是她突发奇想,或许她可以带十一尝试一些新东西。
或许十一接触的新鲜事多了,就没那么黏她了呢。
下城的许多年轻人都挤在这,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消磨夜里的时间。
沈霏微随便晃两下就很好看,即便彩光打在脸上,她的模样也不俗,反倒有种说不清的明媚。
阮别愁不看别的,也好像听不到震耳的音乐,她的行动轨迹,完全是被周边人推攘出来的。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她才在沈霏微耳畔说:“姐姐,回去吗。”
沈霏微挤了出去,在洒满各色霓虹灯的老街上喘气,说:“回去了,十一。”
阮别愁跟在后边,无意中瞥见沈霏微兴奋的余韵——
沈霏微的耳朵尖有少许红。
不是光鲜的场合,气味、声音和眼里所见,多少都有点浑浊。
不过阮别愁认定,沈霏微的确是她年少记忆里,最光鲜的存在。
回去途中,有一段路很静,足够沈霏微平复心情。
沈霏微借机打量阮别愁,没想到阮别愁还是那副表情。
好像阮别愁根本不用从热闹里抽离,因为她不曾融入。
沈霏微正想说话,很突然地放慢了脚步,睨了阮别愁一眼。
“姐姐。”少女眉头紧皱。
两人同时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着她们。
不是偶遇,脚步声明显是刻意隐藏过的。
对方就连影子,也一直藏在黑暗之中。
很稀奇,三年里春岗里谁不知道沈阮二人是云婷和舒以情养着的,要动她们,无异于在太岁头上动土。
就算钱给的再多,也无济于事,谁也不想有命赚、没命花。
不难猜,跟在后边的,压根不会是春岗的人,除非这个人真的不想活了。
沈霏微不想惊扰对方,还是保持着和原先一样的步调,只是在多绕了一圈后,才踏进云上摄影。
中途她已经做足准备,如果对方进犯,她要如何反制。
但对方一直没有出手。
卷帘门升起又降落。
门彻底关拢,沈霏微才摸出手机,给云婷打电话。
进门前,她还特地朝楼上看了一眼,云婷和舒以情的卧室是暗着灯的,人应该还没有回来。
但在她电话打出去的一刻,楼上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手机铃声。
“婷姐在家。”阮别愁说。
沈霏微有点尴尬,两个人在房里没开灯,搞不好是在做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幸好阮别愁没别的反应,不然她真的绷不住。
没等电话接通,沈霏微就赶紧挂断了,接着放慢了脚步往楼上走,很懂事地给楼上两人预留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