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绪变化很大,明显已彻底放弃辩驳。
“你最近,是不是收到了一笔钱?”沈霏微声音很轻地问。
前后两句问话跳跃极大,乍一听似乎毫无关联。
被说中后,班绪的神色更加难看。
沈霏微没有咄咄逼人,心知自己又赌中了。
她静静看着班绪,手撘到膝上,接着问:“我到P国的行程,是你向外透露的吗。”
班绪很沉默,既不承认,也不反驳。
“这个。”沈霏微指向屏幕,“我不会公开。”
砒/霜和糖相伴出现,往往能成为最有效的情绪催化剂。
一瞬间,班绪脱力一般,她蓦地垂下手,此前牢牢捂住的唇被咬到发红,眼泪终归没止住。
她的神情证实了沈霏微的揣测,她自认逃不脱,哑声问:“我……会被辞退吗。”
沈霏微不应声。
“我母亲的病情恶化了。”班绪垂着眼,说完又咬唇,想憋眼泪,可情绪一旦溃堤,哪是轻易就能堵塞得了的。
这无疑是在承认,她确实缺钱,也的确收到了一笔钱。
沈霏微很清楚,人越是劣势,越是怯懦惧怕,就会越有决心,哪怕这个决心会违背意愿。
就好比向死而生,这是走投无路时的最佳选择。
“给你钱的人,让你找什么?”她问。
班绪又沉默很久,在沈霏微的注视下,深吸了很长一口气才坦白:“我……原来想找你的备用机,那个人想要一个联系方式。”
“谁的?”沈霏微皱眉。
“他说,叫云婷。”说着,班绪颤巍巍地拿出手机,找到自己偷拍下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人戴了鸭舌帽和口罩,看不出面容。
“他给钱给得很快,是现金,我没办法。”班绪哽咽开口,浑身颤抖着,“我后来就没有见过他了,也……不清楚他是什么人。”
沈霏微拿到班绪的手机,把照片传给自己,又将拍摄时间与位置截下,低头问:“他怎么联系到你的。”
“他在贝洛街上拦住我。”班绪抬手擦向下巴,将摇摇欲坠的泪珠抹开了。
沈霏微把手机还了回去,看了对方一阵,说:“我不会报警,也不会辞退你。”
班绪愣住。
“过段时间,你辞职吧。”沈霏微给对方留足了退路,“像这样的事,以后别再做了。”
“霏微姐,我……”
“你出去吧,道歉就不必了,我可是真的九死一生。”
门关上后,沈霏微将木架上的花盆微微转动,令盆上的花处在最好看的朝向上。
过会儿,她把照片和截图一并发给了谈惜归。
是在一个小时后,前台来了电话,说雅谈的那位小谈总在楼下等着,问沈霏微要不要见。
沈霏微拎包下楼,明白谈惜归不上楼的目的,必是想和她一同回去。
大堂中,前台小心翼翼在电话里提及的小谈总,正在沙发上仪态很板正漂亮地等着,她没什么表情,有种生人勿进的疏离。
沈霏微走过去,低头说:“找我?”
端坐着的人站起身,下巴往外微努,说:“我车在外面,一起走吗。”
沈霏微笑说:“我提了车。”
“你下午或是明天如果要过来,我送你?”谈惜归商量着问。
沈霏微径自往外走,途中回头看了谈惜归一眼。她停在门外那辆车旁边,屈指在车外后视镜上敲了两下,“开门。”
大堂里面静悄悄,两位前台都见过门外那辆车,只是此前司机不曾现身,谁也猜不准天天接送沈霏微的是谁。
直到那辆车开远,一人伏在桌上说:“这次怎么就下车了呢。”
“戴过的耳钉还会送人吗。”说话人略微一顿,“送人只送一只啊?”
“同款吧。”
“不会,那对耳钉我馋过一阵子,后来才知道,它是唯一的,只有一对。”
“这是下车的原因吗。”
第70章
沈霏微恰也是这么认为的。
平时在鎏听门前连车窗都不开的人, 此番还特地劳烦前台联系,这架势根本就是在大肆宣扬。
只是不清楚, 十一做得这么细致,旁人是不是也能鞭辟入里地想到如此细致的一点。
“我发你的,看到了吗。”沈霏微扭头打量谈惜归。
车不知道在往哪个方向开。
谈惜归看着前路说:“看了,跟我去个地方吗。”
沈霏微笑说:“你都已经在往哪边开了,现在我要是不同意,是不是得在半途跳车?”
“那我会调头。”谈惜归认真说。
“违规调头。”沈霏微看向远处路标。
谈惜归很平静地嗯了一声,毫无波澜的目光下, 是旁人窥不见的暗涌。
沈霏微倒不是真的有跳车的意思, 她料想谈惜归要去的地方,大概和照片里的那个人有关。
她很好奇, 又想保持好奇,所以并不急于寻求答案。
车开离市中心,沿着开阔大道往郊区走。
四周房屋越来越稀疏, 也越来越矮平, 随着窗外草木增多, 可贵的宁静相伴到来。
沈霏微打开窗,闻到草木的香气。
一个声音忽然打破宁静,把一些或好或坏的记忆,一股脑卷上心头。
枪声。
沈霏微僵了一瞬,后知后觉地发现, 那个枪声还有一些距离, 而正开车的谈惜归依旧面不改色。
远处稀稀拉拉的草木后, 是一片被圈起的场地, 红砖围墙竖得很高,顶上有矮矮的铁艺围栏。
沈霏微安下心。
枪声来自墙内, 那里面大概是户外射击场,否则谈惜归又怎能如此镇静。
方才被搅乱的心绪归回了原位,她看向谈惜归说:“常来?”
这可不是市里那几处一年里得走个千百遍的地方,谈惜归一路过来都不曾动用导航,明显来过不止一次。
“以前每个月会来几次,这里是会员制,平常人进不去。”谈惜归在正门处降下车窗,递出会员卡。
校验过后,道闸缓缓抬起。
沈霏微眉梢微抬,又听到隐隐的枪声。
谈惜归的陪练教官是位棕发女士,在得到消息后,她早早就在更衣室等着了。
詹娜远远看到谈惜归的身影,热情招起手,用蹩脚的金流话说:“你很久没来了。”
说完,她将目光投向谈惜归身边的人,有些惊诧,毕竟此前认识的几年,谈惜归总是孤身前来。
谈惜归看向沈霏微,介绍说:“那是我的陪练教官詹娜,我四年前认识她,这个场地是小姨介绍我过来的。”
短暂一顿,她露出很浅的笑,“她说这里适合散心。”
来到A国的第二年,谈惜归还是不开心,否则谈知韶又怎会介绍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