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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金枝(7)

老夫人一时没听清:“青青,你说什么?”

“奶娘,奶娘——”昏迷不醒的少女一声声唤着。

老夫人绷着脸看向小莲。

小莲抹了抹眼,哽咽道:“姑娘昏迷后就一直这么喊”

老夫人听了神情不断变化,等女医匆匆赶来给辛柚检查过,忙问:“大夫,如何?”

女医斟酌道:“姑娘脉象凶险,许是内伤突然恶化造成的。我再开一副药试一试,如若不成,老夫人还是另请名医。”

老夫人脸色越发难看,好在等小莲小心把熬好的药给辛柚灌下,女医再一把脉竟平缓许多,只是人始终没有清醒,口中不时唤着奶娘。

小莲砰砰磕头:“老夫人,求您叫方嬷嬷回来吧,姑娘听到方嬷嬷声音许就醒来了”

老夫人沉默半晌,点了头。

临近傍晚,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少卿府停下,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秀丽妇人。妇人脚下生风,随着领路的婆子一路到了晚晴居,看到躺在床榻上的少女跪着扑了过去:“姑娘,姑娘您醒醒啊,老奴来看您了”

说来也奇,闭目不醒的少女似是听到了呼喊,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挣扎着似乎要醒来。

小莲一脸惊喜:“方嬷嬷,姑娘听到了,你再大声些喊她啊!”

方嬷嬷忙点头,喊声越发大了。

少女眼帘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睛。

“姑娘!”方嬷嬷大喜,用力握着辛柚的手。

辛柚眨了眨眼,目光由茫然转为清明。

老夫人上前来:“青青,你觉得怎么样?”

“外祖母,您怎么在这儿?”辛柚目露疑惑,余光扫到方嬷嬷突然愣住,眼泪簌簌而落,“奶娘,是你么?”

“是老奴,姑娘您还记着老奴”

老夫人听着方嬷嬷的哭声,眸光沉了沉。

青青失忆了,竟还记得她的乳母。

“外祖母——”

老夫人换上温和神色:“青青你说。”

少女飞快扫了一眼方嬷嬷,神情怯怯:“能不能让奶娘留下陪我?不知为何,青青只记得奶娘”

老夫人深深看方嬷嬷一眼,点了头:“那就留下吧。”

“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方嬷嬷激动叩首。

辛柚不着痕迹与小莲对视,微微弯了弯唇。

第8章 家财

辛柚这一昏迷,惊动的不只老夫人,还有大太太乔氏与二太太朱氏。

离开晚晴居的路上,走在老夫人身边的乔氏奇道:“没想到青青失忆了,独独记着她乳母。”

老夫人眼神沉了沉,淡淡道:“许是这一昏迷,开始渐渐想起来了。”

乔氏脚下一顿,旋即唇角挂了笑:“若是这样就太好了,忘了前尘往事毕竟不便。”

老夫人似是乏了,不再言语,由婢女扶着往如意堂去了。

乔氏与朱氏在路口分别往住处走,唇边没了笑容。

“连嬷嬷,你说表姑娘恢复记忆了么?”

连嬷嬷是乔氏的陪房心腹,闻言迟疑道:“都说伤了脑子最不好说,有可能一直想不起来,也可能突然就什么都想起来了。表姑娘年纪小,好得快”

乔氏所住的雅馨苑已近在眼前,她略站了站,弯唇笑笑:“是啊,年纪小,好得快。”

晚晴居中,药香未散,方嬷嬷与小莲的哭声也没有停。

方嬷嬷是哭与姑娘的久别重聚,小莲哭的是姑娘的生死未卜和身处危境的恐慌茫然。

这样一来,便显得辛柚格外冷静了:“小莲,去打一盆热水来给方嬷嬷洗手净面。”

小莲应了一声,出去端了一盆热水来。

方嬷嬷洗了脸,显得眼圈更红了,紧紧盯着辛柚的脸舍不得移开:“三年没见,姑娘长大了,也瘦了。”

辛柚柔柔笑了笑。

动了要方嬷嬷回来的念头后,她就与小莲商量过暂时不暴露身份。三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太多,她自信不会被方嬷嬷识破。

“姑娘,您先前对老夫人说只记得老奴,是什么意思?”见辛柚精神还行,方嬷嬷问出心中疑惑。

辛柚看了小莲一眼。

小莲把寇青青坠崖失忆的事说了,提前得了辛柚叮嘱,没有暗示什么。

方嬷嬷听完,抱着辛柚痛哭:“姑娘受苦了。”

“奶娘从庄子赶来也累了,先歇着吧,我也有些乏了。”辛柚轻声道。

“老奴不累,老奴今日就守着姑娘,姑娘快睡吧。”

辛柚微微点头,很快睡了过去。

小莲看着替辛柚掖被角的方嬷嬷,眼底有期待,也有不安。

姑娘说三年未见,方嬷嬷的心被旁人笼络了也未可知,要先看看方嬷嬷反应再说。方嬷嬷会不会让她们失望呢?

夜如期而至,床榻上的少女睡得很沉,在她脚边打了地铺的方嬷嬷不时起来观察情况,几乎一夜未睡。

到了早上,各院前来探望的人惊讶发现辛柚看起来气色尚可,那昨日才来的方嬷嬷眼下一片青黑,倒像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对来探望的人,辛柚话虽不多,却礼数周全。在方嬷嬷看来,眼前少女还是她记忆中那个因骤然失了双亲而变得安静、敏感的小姑娘。

好不容易回到姑娘身边,方嬷嬷本想慢慢来,这么看了一个白日却忍不住了。

“姑娘,老奴有些话想对您说。”

辛柚示意小莲退下:“奶娘要对我说什么?”

方嬷嬷神色纠结,突然跪了下去,心一横道:“老奴与姑娘分开这么久,知道要说的话姑娘不一定信得过,但老奴对天发誓,若存了挑拨之心就让老奴五雷轰顶——”

辛柚拉住方嬷嬷举起的手,柔声道:“奶娘万不可发这样的毒誓。你是我的奶娘,如今世上最亲近的人,你说的话我怎么会不信呢。先前是我年纪小,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经了这一劫方明白在乎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这话,辛柚不觉哽咽。

是啊,没有什么比在乎的人更重要。可是这世上,她在乎的人全都不在了。

方嬷嬷自是能感受到辛柚话中真切,又是哭又是笑:“姑娘长大了,长大了”

过了一会儿平缓了情绪,方嬷嬷扫门口一眼,压低声音问:“姑娘一点都不记得坠崖时的情景了?”

辛柚摇头。

“姑娘不是跳脱马虎的性子,老奴实难想象会失足坠崖。又听小莲说姑娘回府后请过大夫,明明没有大碍,昨日却突然腹痛昏迷。不是老奴小人之心,老奴越寻思越觉得事情不简单,恐怕这府上有人存了害姑娘的心思”方嬷嬷目不转睛看着辛柚,唯恐从她面上看到不信、恼怒的神色。

姑娘若厌了她,她一个奶娘下场如何不值一提,可要是她的怀疑是真的,单纯无靠的姑娘可怎么办啊!

方嬷嬷从不曾忘被发配到庄子上的事,也是因为这件事,心中的怀疑不断滋生。

辛柚静静听完,语气迟疑:“我不是不信奶娘,可少卿府的人都是我的血脉亲人,我也不曾得罪人,谁会害我性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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