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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鲛人不在猫猫食谱上(42)+番外

这把匕首沾过听栖的血,也沾过顾息的血,如今几乎被腥锈的血迹覆盖,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寒意。

冰冷的染血匕首轻轻贴上顾息的脸侧,相允凝漫不经心地用顾息红肿的侧脸擦掉左右刀面的血,冰冷的刀身贴在麻木充血的侧脸上,滑动时带起一片灼烧刺痛般的痛感。

刀尖迎着光,缓缓对准了顾息的眼球。

“……”

顾息直直僵直在了原地,冷汗从额角滑落到鼻尖,悬停在鼻腔面前,微微颤抖的瞳孔死死盯着面前针尖般的寒芒,绷直到肌肉酸胀抽搐都不敢动一下,生怕那把刀彻底扎入他的眼睛里面。

相允凝嘲讽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 “刚下就应该这样做才是,免得你吃了这么多苦头,才勉强学会听话。”

顾息喉咙不住滚动着。

相允凝估摸着时间不早了,好说好歹今日都打到他自己出了气,加之小猫醒过一次后,之后的睡眠肯定不会再加深多少了,差不多也到了喂猫的时间,收拾收拾回碧落殿,下次再来陪顾息玩。

于是相允凝转了转匕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道: “你是谁。”

顾息一愣。他不就是顾息么?

顾息浑浊的脑子并不足以供他消化这一句看似简单至极的问答,于是相允凝伸手掐住顾息红肿的脸,然后缓缓用力挤压揉摁。

“啊……!!”

顾息喉间又发出难以忍受的惨叫。

相允凝凑近他的耳边,低声呢喃: “连自己的身份地位都忘么?”

“听,栖。”

顾息疼得微微涣散的瞳孔一颤。

他转过眼球,盯着眼前五官深邃的人,抖着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疯了么?

他疯了还是相允凝疯了?

“不觉得很相像么。”相允凝道,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凶器,一样的事情,一样的人……该发生的还没发生,不过放心,快了。”

相允凝俯下身,用刀面用力拍了拍顾息高高肿起的脸, “……只不过,这次是你,被绑在了上面,任由宰割。”

*

顾息被吊了一晚上。

他的身体实在是痛极,这缚妖索如今又受相允凝驱使,顾息根本挣脱不开,于是只好保持着被吊着的姿势,勉强闭上眼开始休息起来。

顾息现在的惨状简直不成人样,他的脸几乎肿得变形发紫,隐约还能看见长靴靴底印出来的痕迹,挤得原本还算俊秀的五官如今歪歪斜斜,身上的素衫弟子服溅了不知几次血,在满是凝血的地面上滚了不知多少圈,混合着尘泥,肮脏破烂得要命。

其他凌霄宗的弟子们已经无视了这里,顾息之前喊了整整一天的禁制,锤了整整一天的禁制,路过的弟子都没有施与哪怕一点援手。

无人救他,无人听他为自己辩驳。

浑浑噩噩之间,顾息开始发起高烧来。

他浑身都烫了起来,不知不觉竟然开始做起梦来。

梦中的顾息似乎又回到了他对小猫动手的那一天。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做梦,顾息觉得这个梦境……或者说记忆,重现之时竟是意外地清晰。

也许是因为当初经历的时候就已深刻不已,以至于顾息如今再经历一遍的时候,忽地注意到了许多他当初高度紧张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小栖看见桌上礼物时眼底的惊喜,和他说着说着停顿的“是送我……送谁的吗”。

小栖被缚妖索束缚之时,不敢置信又茫然无措的神情。

小栖见到他亮出匕首时,骤然一僵的动作和一片空白的神情。

那只小栖还想去捡的,非常非常喜欢的蓝色针织小鱼,被他无意间踢到了角落,沾满了小栖的鲜血。

顾息看着那个自己把刀尖送入小栖心口,看着“自己”紧张到手都在抖,精神高度紧绷,冷汗浸湿鬓角。

他似乎和握着刀的“自己”共享一个视角,灵魂又似乎飘在空中,以上帝视角看清底下发生的一切。

当小栖低头呆愣地看着刀尖刺入自己心口,不知过了多久,又机械地抬起头时,两个顾息都不约而同地下意识移开了目光,不肯与其对视。

“……”

顾息看着“自己”喉咙滚了滚,咬了咬牙,最后终于狠下心来。

……他不是没有犹豫的。

不是没有不忍的。

只是当初的顾息满心以为小栖是因为不想让他强抢灵骨,所以先发制人用一些毫无用处的野草打发他,安抚他,又或是陷害他。

可……事实当真是这样的吗?

顾息心里那个强行按下去的猜测又如同水瓢一般浮浮沉沉,冥顽不灵地冒了头。

现实中的顾息紧闭着眼,猛地喘了一口气,高烧让他嘴唇干裂起皮,暗红的血痂填满细小的唇纹裂缝。

那个猜测像是潘多拉魔盒一般,对顾息产生了异常强烈的吸引力,他着了魔似的想要一探究竟,可是伸向魔盒的手却宛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前进哪怕一分都极其艰难。

就在顾息内心天人交战之时,他余光忽地瞥见了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

“……”

顾息的天灵盖像是被天雷劈中一般,他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去,看见那个浑身染血的橘白青年如同死了般僵直不动。

刀尖在他体内进进出出,迸溅的淋漓鲜血染红橘白衣裳,可是那个低垂头颅,红着眼圈看着锋锐刀尖划开血肉的人,也只有在疼极时狠掐自己的掌心,咬得唇边血肉模糊。

顾息猛然发觉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实。

小栖……从他亮出刀尖之时,就再也没有挣扎过了。

他没有大吼大叫,没有猛烈挣扎,没有用仅有的能动的哪个身体部位反击顾息,没有哭着喊着质问谴责他。

听栖就这么默然无声地,接受了顾息接下来对他做的所有事情。

一点挣扎都没有。

他为什么不再挣扎了?

又为什么看着那只糊着鲜血和黑尘的蓝色针织小鱼流泪?

顾息的头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他的鼻尖忽然闻得到从血液溅出来时就无声弥漫开来的血气了。他看着小栖的鲜血从伤口处无声流落,浸湿浸透漂亮的橘白衣裳,最后从衣摆处一滴滴地落下,起初是一滴一滴地流,到后面从衣摆处低落的血珠不知何时变成了血流,淅淅沥沥地砸在地面。

而顾息还记得,小栖没化形前给自己科普过,他们妖族化形时穿的衣裳就是他们身上的毛发变作的。

他还记得,小猫对自己的毛发从来都十分爱惜,极度不喜欢毛发被打湿的感觉,每次出完门,回到家一定要先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柔软无比,才肯钻进他的怀里蹭来蹭去。

顾息还记得小猫说过,他化了形之后,毛发变成的衣裳一定很好看很漂亮。

小猫一直嫌弃人族的衣裳穿脱整理起来十分麻烦,所以提前咪呜咪呜地警告过他们这些狡猾偷摸的人族惯犯,可不许在猫变成人形时胡乱摸猫了,带着鱼干来也不行。到时候给他大手大脚碰乱了,猫可要生气哈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