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以为,这样的局势,这样突然的状况,是一天两天才发生的吗?”他的声音冷硬下来,“若是有人想要扳倒楚王,那定是筹谋多年。而至今为止,楚王或许还未查出幕后的人。”他上前一步,声音冷而低沉,略带几分狠和绝,“你知道幕后的人是谁吗?宁无忧可与天下任何人为敌,可他能倾覆天下吗?”
木梓衿的心猛地一颤,骇然抬头看着他。她拼命地想从他的话中听出什么,可那念头飞快地从脑海之中闪过,快得来不捕捉。
但她明白,宁无忧如今所面对的幕后敌人,或许是整个大成……
他难道要以一人之力,倾覆一个王朝吗?
或许又不是……或许是她想得太复杂了……
“所以,我还是等你一句话。”他紧紧地看着她,目不转睛,眼眸之中似瞬间交集融汇着千万情绪,“我父亲已经准备离开京城。”他握紧了手,“或许届时,皇上会看在顾家历代功臣名将和父亲年老的情分上,让顾家退居离京。父亲已经在准备让顾家离京回故乡的事宜,只要及时,就不会被京城之中的风波所牵累。你若是与我一起离开,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他字字句句,铿锵清晰、坚定有力,却又怀着无比巨大的期待和不安。
木梓衿的心微微震撼激荡着。
微风吹过宫门,抚在她脸上,似吹起一池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层层叠叠,荡漾开去。
她缓缓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漆黑的眼睛依旧是一片冷静,不见丝毫动摇。
“将军要带我会顾家的故乡,想必那是顾家人的根,我以什么身份与将军一同离开,并且还名正言顺的被将军庇护着呢?”她缓缓一笑,“将军的心思我明白,可我只想跟着王爷。”
冷风呼啦啦吹过,吹过他,再吹过她,无形的风带着金秋淡金色的光。
顾明朗脸色阴沉,双眸倏然紧缩,似压抑隐忍着巨大的怒火与落寞。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木梓衿,轻声说道:“就连你父母的事情,你也不想知道了?”
她长长的睫毛不停的颤抖着,“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计较。既然我父亲和母亲都从来没有计较过,我为什么要去固执的知道?”
他一梗,心头如压抑着沉重的巨石,最终依旧只是轻轻地说道:“顾家离开京城还有一段时间,我依旧是那句话,你随时考虑清楚了,就来找我。”
他紧了紧握住的双手,定定地看着她。
她微微垂首,退开一步,为他让路。
他定住,双脚沉重,似迈不开去。
木梓衿静静地看着他离开,宫阙重楼,似千山万水,她站立于皇宫脚下,纤细的身影隐没在偌大的宫城一角。
她等了许久,都不曾见到宁无忧出来。双腿站得有些发麻痉挛,便靠在了冷硬的宫墙上。
宁无忧慢慢地靠近,才发现她似乎是在靠着宫墙发呆,双眼迷离空蒙,不知在想什么,连他走近都不曾发觉。
地上的阳光拉出一道长长的身影,比他入宫时更清晰些,渐渐地迈步,身影与她映在地上的身影重叠,拢着一道阴影,她才眯了眯眼,立即站定,欣喜地睁大了双眼,有些发傻地看着他。
“怎么不回马车上等?”他即刻往马车走,她立刻跟上,脚步有些踉跄,可走得很稳。
快速上了马车之后,她才软软地靠着车壁坐好,腿却没有如往常般端正地收好,而是伸展着。
“皇上与王爷说了什么?”她立即问。
他将小案搬到一旁,让她将腿舒展放松着。听到她问话,神色依旧自若,略微怔了怔,“不过谈谈心而已。”
她疑惑探究地看着他,想问什么,可终究欲言又止。
“云真明日头七。”宁无忧忽然轻声说道,“礼部的人已经安排妥当,但与她有血缘的人不多……”他见她轻轻地捶着腿,蹙了蹙眉,将身后的软垫递给她,让她靠得舒服些。
“王爷要去吗?”
“嗯。”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我是她的王叔,自然要送她最后一程。”
“我与王爷一同去。”她说。
“好。”
马车缓缓平稳地行驶着,繁华鼎沸的京城街道人来人往,一年四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京城的繁盛与荣华似乎从来都不曾改变。
这片大成的土地,深沉又厚重、簇新又苍老。不管朝代落寞,王朝更替,这座京城只会越来越华盛鼎荣。
回到王府之中,穿过庭院,便见宁浚坐在水榭栏杆之上,听见脚步声,连忙抬起头来,几乎立刻起身,都忘了拿身旁的拐杖。脚刚落地,身体一歪,就惨叫一声。身后的侍女连忙将他扶起来。
起身站稳之后,他一拐一拐地走到宁无忧与木梓衿身前来,急急忙忙问道:“五哥,你终于回来啦!”
宁无忧无奈地看着他,“腿伤没好还不老实,看来应该找根绳子把你拴起来。”微微冷笑着眯了眯眼之后,又道:“或许应该再打断你的另外一条腿,这样你就更老实了。”
☆、环环相扣
“别!”宁浚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已经很老实了……”他扯起嘴角笑了笑,“只是腿伤了之后闷得慌,我的那些兄弟们知道我在楚王府,就算想来看我,也不敢来。”
宁无忧看了看他肿胀的腿,眼神微微软下去,“我让人为你做一个可以滚动行走的椅子,想去哪儿让人推着你。你的腿伤还很新,不要乱走乱跳又严重了。”
宁浚一听,兴奋得嘴角的笑容蓦地扩大,几乎要咧到耳朵后面去,“是吗,太好了啊,五哥这楚王府,我还未参观完过。”顿了顿,他又蹙眉,“五哥今日去皇宫,可费了这么些时间,难道是遇到麻烦了?”
“没,只是与皇上说了些话。”宁无忧淡淡的说道,带着木梓衿慢慢往懿德堂而去。
“说了什么?难道是怀疑你了?”宁浚急切地跟上他,可腿脚不方便,难免落后几步,“皇上他……没说什么吧?”
宁无忧停了停,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吩咐旁边的侍女,“将贤王殿下带回去休息。”
几个侍女围上来,将挣扎着不肯离开的宁浚扶走。
木梓衿跟上宁无忧,一路无言。
她察觉他似乎有话要说,可却一直压在心里。
“王爷,今日你与皇上到底说了什么?”她心中的不安渐渐浮上来,到了懿德堂之后,她将他褪下的常服接过来放好,又随他一起坐在软榻上。
他低头看了看她的腿,问:“腿还疼?”
“不疼,”她蹙眉,“你和皇上说了什么?”
“我并没说什么,”他淡淡地看着她,“皇上也只是说,他得知太傅去世,很是痛心惶恐,所以,要让谢瑾瑜官复原职。”
她的心微微一沉,撑在软榻上的手微微握紧,手心里冒出冷汗。
两人许久不说话。她紧紧地抿着唇,“我没分清主次,我应该,先查先帝去世的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