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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王妃/美人红妆案(236)

宁无忧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慢慢地将她扶起来。她身体有些僵硬,脸色微微发白。但很快,她便放松下来,轻轻地推开他,慢慢地蹲下身去,将老妇人扶起来,她抬头哀求地看了他一眼,他明白过来,与她一起将老妇人扶着端坐在木椅上。

木梓衿慢慢地为老妇人整理好仪容,轻轻地为她收拢宽松的衣裳,凌乱的头发,再想去拿开她手中的拐杖放到一旁,却无法拿开。那拐杖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若是强行拿开,或许会伤到她的手。

清风缓送,耳畔树叶沙沙,疏影横斜婆娑。

门口传来脚步声,那黑衣人走了进来,见到这一幕微微呆了呆,突然之间扔下手中的锄头,飞快地跑了过来,半跪在地,呆怔又无措的看着老妇人的尸体,惊慌的眼眸之中尽是惊愕与沉痛。

三人静静地站在树下,疏影摇曳,金屑姗姗,这寂静庭院深处,有一户安静的人家。

这家人的老妇人,在这深深小院中等候多年,每天都会坐在树下,翘首企盼。

黑衣人喉咙之中似发出一声低沉又飘缪的叹息,终究还是将老妇人的遗体抱起来,慢慢走入房间之中。

很早以前,老妇人就为自己准备了寿棺。那寿棺,以木梓衿的经验来看,不过是一具普通的柳木棺材,简简单单的四块木头,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流畅古朴的线条,婉约又沉静。

木梓衿为老妇人清理了身体,整理了仪容,将她入殓。黑衣人将老妇人的遗体放进棺材之中,与宁无忧一同,缓缓地将棺材合上。

整个过程,安静肃穆。

小村落的人简单朴实,得知老妇人去世,前来帮忙。几个农夫与宁无忧黑衣人一起将老妇人的棺材慢慢地抬到小院之后的小山上。

那小山上,还有一座孤坟。

☆、柳暗花明

千里孤坟,短松岗。

那块被风雨侵蚀的墓碑之上,镌刻的字迹模糊隐约,但能依稀看得出,那是老妇人丈夫的墓碑,立碑的人是老妇人与她的儿子。

老妇人的老子叫做阿元。

木梓衿不由得暗暗看了看矗立在她身旁的黑衣人。长风小山,他挺拔的身姿料峭孤立,深沉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墓碑。

“下葬。”宁无忧轻声说道。

老妇人丈夫的墓地被打开,几个农夫挖出一块空出来,将老妇人的寿棺放了进去,安置在她丈夫棺材的旁边。

几人开始慢慢地合上墓地,用土将寿棺掩埋。

谢过两个农夫之后,木梓衿与宁无忧黑衣人三人静静地站在墓前。

坟墓之上,两棵松柏亭亭如盖,夏日青山之上,野花葳蕤繁荣,夏末繁华凋零,被风吹起,一片一片,飞出青山终不见。

宁无忧拔剑,从山岗之上劈了一块石头,放到黑衣人身前。

黑衣人拿出自己的剑,简单的在之上刻了老妇人的名讳,生卒年月,以及立碑人的名字。

木梓衿立刻警醒,好奇地想去看他到底刻谁的名字。结果见他刻了“阿远”,根本就不是他的真名。

她忍不住冷笑,“你这个骗子,老妇人死了你都在骗她!你根本就不是阿远,你根本就不是她的儿子!”

黑衣人粗粝宽厚的手一顿,微微垂下眼眸,“我虽然不是阿远,可我希望她把我当做她的儿子。”他又开始慢慢地在那块石头上雕刻,声音也如那琢磨的声音一般粗粝沙哑,“阿远曾经是我麾下的一名副尉,我们一起行军打仗,生死与共,犹如亲兄弟一般。我们曾经在一场血战当中承诺,生死与共,同为家人,若是其中有人不幸战死,那活着的人定要为死者照顾家人。阿远在那场战役当中尸骨无存,其余的弟兄也都遭难,我当时赶到战场时,只看到了阿远残缺不齐的尸骨。他身上还穿着他娘为他纳的鞋,手上还握着他爹留给他的剑。阿远自小承袭父愿,在……在边关戍守,而他的娘亲,一直在等他回去。他初入边关时,才十五岁,他娘这一等,就等了十年。”

木梓衿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地撕扯着,一阵阵的轻轻地钝痛着。

宁无忧长身玉立,背对着那孤坟,面对着山下那小小的庭院,庭院之中,高大的梨树此时看起来,也不过一株青葱的树木。

“梨儿心内酸。”木梓衿似有些不忍再看那黑衣人,也转过身,与宁无忧一起看着那庭院之中的梨树。

视线模糊又潮湿,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天下的父母,都如这老妇人一般吧,就算儿女走得再远,也依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待。”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母,虽说从小一直在父母身边长大,以前从来没有尝过离别的滋味,如今父母不在,飘零无依,还背负上杀父的重罪,连要堂堂正正的祭奠父母都不能,她深吸一口气,唇轻轻地抿着。

“我母亲早逝,但她去世之时,由我陪着。我那时年少无知,不懂生离死别,如今回忆起来,母妃去世之时,拉住我的手,对着我笑,想来,她是没有什么遗憾的。”宁无忧轻声说道,他轻轻地蹙眉,慢慢地转过身来,深深地看着她,“你不要太过自怨自艾,你父亲的冤案,很快就会完结,你若是终日郁郁寡欢,他们在泉下也不会安心。”他慢慢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轻柔犹如将她的肩膀轻轻地握住,“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帮你。”

她微微一愣,一霎那心潮涌动,千言万语凝结在唇边,却不知从何说起。感激、感动、欣慰、安心……百感交集,到了唇角,化作一抹微笑。

安葬好老妇人之后,三人沿着山道慢慢地往庭院中走,小巷深处,庭院门扉半掩,亭亭梨树满院清香,可走在前方的两个男人却突然警戒地停下了脚步,同时拔剑。

宁无忧伸手将木梓衿拦在身后,木梓衿看了看小院,他们走时分明就是关好了门,如今这门为何突然打开了?

里面来了人?什么人?是敌是友?

还未走近,突然看见那半掩的门慢慢地打开,一个男人从里面迈了出来。那男人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远门不远处的三人,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激动不已地大步走上前来。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去无锡接应的纳兰贺!

纳兰贺那张谦和温润的脸上满是激动与狂喜,他飞快地走过来,深深地行礼,“王爷,总算找着您了!”激动得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宁无忧点点头,收起手中的剑,与他一同进入了院子。

小院之中还有十几个侍卫,乍见宁无忧进入院子中,一时愣住,反应过来之后纷纷行礼。小小的院落一时变得热闹拥挤起来。

宁无忧的人大多训练有素,为不引人注意,这些人都是避开人的耳目一路找过来的。

此时恰好快到傍晚,天色渐晚,再走不方便,宁无忧便决定再留一晚,明日清晨离开。

得知宁无忧受了伤,纳兰贺立刻拿出早备好的药来,为他换上,木梓衿则将那头猪炖了,晚上的时候十几人分食一头野猪,也算是这几日逃亡以来,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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