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猎者之回忆中的城堡（出书版）(20)
「在那里，」黑猫用柔软的身子蹭了蹭他的脖子，让他注意到自己，甚至趁机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罗德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黑猫指示的方向。
在如同月光的荧光球照射下，有一条人鱼正侧卧在潮湿的碎石滩上，如海藻般的银金色长发从她的肩膀一直落到水里，长度到她鱼尾的一半。
她有一张精致又无辜的侧脸，看起来就像安徒生童话中海王的小女儿，蔚蓝色的眼睛就像宁静时的大海，她的皮肤白皙但不若血族般苍白，嘴唇粉色如同春日的桃花。
此时，她的手指温柔地轻抚昏睡在浅滩上的女孩。
「克丽丝？」罗德叫了一声，随即跑过去。
人鱼看到罗德跑过来时，连忙转身跳入水中，一下子便消失不见。
罗德在克丽丝身边蹲下来，将她轻轻地抱在怀里，黑猫跳下他的肩膀，在女孩身上嗅了嗅，说道：「她还活着。」
闻言，罗德还是有些紧张地检查她的身体，发现没有缺胳膊也没有少条腿，这让他松了口气，因为人鱼最喜欢人肉，喜欢得要命。
「她差点被人鱼吃掉了，」罗德抱怨，「她不应该跑到这里来的。」
克丽丝的皮肤有些苍白，嘴唇发白，虽然没有受伤，但毕竟在这里躺了一会，体温低得可怕。
「我们得把她带走，她快冻死了。」罗德将女孩抱起来，「她需要一点热汤还有毛毯，虽然是初夏，不过这里够冷的。」
黑猫点头表示同意。这个女孩将再次回到城堡二楼的客房，如果没有人来接她，那么他们会把她送回家。
「请等一下……领主大人。」少女般轻柔的声音从被柔和荧光照亮的水面传来，让罗德停了脚步。他差点忘记，自己和人鱼之间还有一些事情尚未解决。
平静的水面出现人鱼的额头，然后是她精致的五官，蔚蓝色的眼睛如同孩童一般清澈，细碎得彷佛透明鳞片的东西，在她下颚慢慢出现，萤火照亮的时候，闪过一丝如同珍珠般的色泽。
她在水面露出如人类一样的上半身，但是罗德知道在水中的是如鱼一般优雅有力的身体。她的银金发一直散落到水中，在深色的水中看起来如同倒映的月色般美丽。
她真漂亮，罗德由衷地想。与血族相比，她的美丽更让人毫无戒心，当她在月色下吟唱古老的歌谣时，一定是海洋上最美丽的光景。
罗德犹豫了一下，将女孩放在身后的岩石上，那里比较干燥，也比较高。他缓缓走近人鱼，人鱼依然保持着无害又无辜的姿态，她漂亮的眼睛忧伤无比，让人不由地心生怜惜……不过他肯定有很多人因为这样的眼神而送掉了性命。
「好久不见了，人鱼小姐，你的伙伴呢？」罗德微微欠了欠身，这是贵族对女性的礼仪，无关她的身分，就算是城外的老妪也能接受此礼。
人鱼又将身体缓缓地沉入水中，让水漫过自己的胸口，罗德只能看到她的肩膀和精致的锁骨，并听到她轻声回答，「都已经死去，领主大人。」
「真令人遗憾。」他轻声说。
她忧伤地垂下眼帘，「我把她们埋在水底，但她们永远困于此，灵魂也无法自由。」
「我很抱歉。」罗德试图安抚，「不过她们会有自由的一天的，我保证。」
「您的保证就像水手的爱情一样荒诞。」人鱼叹了一口气，「杰克大人呢，只要他活着，我们就永远不可能自由。」
罗德皱皱眉头，看了看脚边看起来极其乖巧的黑猫。人鱼说的没有错，只要杰克活着一天，这些封印就不会解开，这里所有的生物永远不可能自由，活得越久越是折磨，但死亡也不能带来解脱，因为灵魂还是会被禁锢在这里。
他想起有一次在舞会上，一个血族女孩送给他一个精致的水晶盒子，里面有着小巧的家具和精致的人偶，那是女孩子喜欢玩的东西，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接受了这份礼物，并且表示感谢。
「这里的一切都是您的，领主阁下。」女孩天真地眨着眼睛，对他说：「这一小块空间被我封闭起来，我将这个送给您，它将永远属于您，希望您会喜欢。」
而这个地牢就是杰克送给我的封闭礼物盒，罗德忽然这么想。这里将永远属于拥有者，无论是空气还是灵魂，死亡也无法从他手中夺走这些，就算他早已遗忘，它们依然属于他。
脚边的黑猫正慵懒的舔着爪子，尾巴轻轻甩动，一副乖巧的样子，但其实他才是最强大的那个人。
老实说，罗德现在想起以前的自己也觉得十分任性，从蓝维斯回来以后，他一直想要一个像蓝维斯一样的地牢。
「不过我不喜欢那些东西。」他那时候窝在杰克的怀里撒娇，「那个地牢太丑陋了，蓝维斯的收集者只会收集，没有审美观。」
「你喜欢什么？」杰克柔声问。苍白的手指轻轻摩挲他的金发，「我们有时间做出一个你喜欢的地牢。」
于是地牢就这么建成了，它原先的规模只有这里的十分之一，是管家和杰克慢慢扩建，让它成了现在的样子。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赤着脚走过黑色的走廊，走向他想要的东西。整个地牢被封印起来，包含他的宠物，都被当成礼物送给了自己。
现在想起来多少觉得当时有些疯狂，不过那时候的确挺开心的。杰克总是愿意付出，而他一向乐于接受。
「人鱼是贪婪的生物。」罗德开口指出事实，「我可以想象你死去的同胞最痛恨的是什么，并非杰克，而是你。」
人鱼的表情依然无辜，她想了一会说：「也许吧，可是饥渴难以忍受，阁下，您忘记喂食了。」
当罗德和杰克离开这座城堡时，就不再有人来为他的宠物喂食。这些宠物，有些需要食物，有些则可以忍受饥饿，但是人鱼对于食物的偏执就像血族对于血，并非必要，但是无法忍受压抑。
罗德可以想象，只有最强壮的人鱼才能在最后生存下来，难怪这里空无一人，想必全都成了这条人鱼的食物。
「所以，你现在对人肉失去兴趣了吗？」罗德好奇地问。
人鱼看了看躺在那里的克丽丝，露出贪婪的目光，「不，大人，我只是很寂寞。」
「人鱼只知道食物。」罗德皱了皱眉头说。
「噢，是的。」她毫不介意的承认，声音如此甜美轻柔，就像怕惊动了漂浮的荧光球。「我很饥饿，但那是几天之前，后来有个金发吸血鬼带来了食物，还有同伴——可我无法逃离这里，只好让他们给我留下食物后离开。」
「金发吸血鬼？」罗德蹲下身体，让视线与人鱼平视，认真的问：「是个拥有小女孩外貌的吸血鬼吗？」
「没错，大人。」人鱼轻轻点头，「她叫艾莉萨，带来我同伴的消息，说是要去另一个地方对付大人呢。」
「对付我？」罗德好奇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