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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也说谎(《最后的谎言》续篇)(14)

终究还是醒了过来,屋外的雨声若倾盆,落地之势也似发狂那般。

闷在被窝里太久,严斯谨缓缓拉下被褥,探出半个头。

很晚了吧,那个人也一定走了……严斯谨宽慰自己略微内疚的心,刚集起一口气准备吐出,忽被一阵声音定住。

雨声很大,玄关又离床的位置稍远,严斯谨听不清那究竟是否曾纽的呼唤,可又觉得的确有什麽人声在唤他。

但是,曾纽怎麽可能一直留在屋外?曾纽才不可能到现在都还呆在门口!但是再但是……曾纽是不可能这样犯傻地硬杵著不走的吧?

坚信对方早就离开的心逐渐动摇,严斯谨不知自己怎会在这时才有些相信曾纽,或说莫名地感应对方可能未走。

雨势越来越大,严斯谨发著错乱的怔,时间也又流走许久。

夹杂在暴雨声中的,究竟是曾纽的声音吗?严斯谨又一次茫然了。

──轰隆隆!

又一个劈天裂地般的雷声响彻後,滂沱的大雨无情地撞击万物,也不断撼动严斯谨的心。

此雨如注,气温也必定骤降,要是还没走,一定会淋成落汤鸡……严斯谨想起圣诞节那天的曾纽,又不由自主地忆起那个雨日他初见的小牛──瑟瑟发抖的少年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用最无辜的可怜瞳眸望著他,令他的心头塌下一大片。

於是,不再犹豫,就算开门後一切为空,严斯谨仍猛地掀开被褥,跳下床,冲向玄关。

解开门锁,倏地打开门後,屋外一片漆黑。

远处微弱的路灯在雨水中静静摇曳,树木也无可奈何地经受著大雨的冲刷,这若翻盆的落雨之音似乎吞没了所有的他声。

僵硬的肩头不觉松垮,心怀的微妙期待也一并消失,严斯谨轻笑一声,嘲讽自己太过高抬曾纽对他的感情。

按住门把,严斯谨失望又放心地合门,就在他即将关上门的瞬间,一个意外的庞然大物突地倒在门口的地板上,发出扑通的巨声。

严斯谨愣在当场,由於四周昏暗,他的视线也一同模糊了,又呆立许久後,他猛地清醒,意识到那为何物──曾纽!

大力地跪倒,严斯谨将一头栽倒在地的青年捧进怀里。

「曾纽?曾纽?」

「……老、老板,开门吧……我们谈一谈……老板……」颤抖的嘴唇仍在不懈地呢喃,严斯谨听出对方是在胡言乱语,又再盯著曾纽打量一番,发觉对方居然一直蹲在他家门口一边,双手交叉抱肩,全身蜷缩成一团。

他能如此清晰地了解曾纽是何种姿势,完全因为……此刻躺在他怀里的曾纽不仅神智不清,而且浑身湿透、肌肤冰冷,四肢甚至已经麻木僵硬,难再动作!

怎麽会这样?

严斯谨的大脑嗡嗡作响,震惊之余,只想著尽快将曾纽送入屋内。

好不容易将一身浸水的人支撑起来,让对方倚在自己胸前,再用肩架起对方一手,严斯谨艰难地将修长精瘦却绝不柔弱的青年扶起。

他用脚踢一记,合上门後,咬牙搂紧曾纽,尽速地将人送到沙发边躺好。

曾纽身上无一处是干的,严斯谨有些无措,他只好将曾纽身上所有衣物剥除,迅速用干毛巾大略擦了一遍後,再扶对方躺上床,用棉被裹紧,不留一丝空隙。

床头灯已被扭开,严斯谨借著灯光看清曾纽,青年的面容惨白、毫无血色,稍显痛苦,却仍在频频呼唤老板。

留心到对方双眉紧锁、嘴唇发紫时,严斯谨这才想起另一桩要事──曾纽受伤的右手!

他又赶紧将曾纽的右手从被窝里抽出,仅瞟了一眼,他就倒抽一口冷气。

索性只是被玻璃片割伤两三个伤口,且都不深,血已自动凝结,又因雨水的冲洗,赤血的痕迹也已基本不见,但仍有些微的血色渗在伤口。可也因此,这双柔嫩之手上的伤痕也格外醒目,道道直入男人的心。

被玻璃划伤,又未及时处理,甚至被雨水浇淋,严斯谨不由担忧会否感染。

这样握著曾纽的手,严斯谨也才察觉,对方的手掌滚烫,而且似在微微抽搐。

他立即伸手挑开粘在曾纽额上的刘海,摸了摸光洁的肌肤,发现那里的温度更是高到惊人。

曾纽发烧了?严斯谨这麽一推测,又见到他手上的伤口,及其此刻昏迷不醒的落魄相,居然鼻头发酸、眼角泛疼,好想放声大哭。

眼泪终究没有落下,严斯谨吸一口气,奔离床头後,先是找到医药箱,替曾纽消毒伤口并包扎。在这过程中,曾纽居然只是轻吟几声,依旧反复地念老板,严斯谨听後,更觉心脏被揪紧。

待他处理完曾纽的手,也用棉布包扎好後,才又取来退烧药与热水,用嘴亲自哺入对方口里。

忙完这一切,严斯谨又给曾纽身上叠了好几条被子,也不敢再给他擦身或吹一点风,只端了张椅子坐在床头,守望著高烧不醒的青年。

第12章 (已修正、一更)

严斯谨在床头坐了许久,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盯著曾纽憔悴的面容,心情颇为复杂。

曾纽究竟在执著什麽,严斯谨实在弄不懂。

青年阖眼抿唇的昏迷模样,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薄汗不时溢出,沾湿青年的刘海,严斯谨见状,便伸手拭去,凑近後,却听见对方仍在呓语「老板」。

这时的青年,褪去那些凶残的恶魔棱角,保存在脸上的,依旧是甜美乖巧的少年模样,只是平添了苍白与虚弱,有些像任人宰割的小动物。

但也正因如此,严斯谨不觉得眼前的人有多可怕,反而能激起他的同情心,教他不住怜爱心疼。

这麽一想,四年前突然闯入生活的小牛,也是这般楚楚可怜、纤弱依人,再染了些孩童的娇憨无邪;也因而,他才卸下防备、掏心掏肺,毫不怀疑地踩入陷阱,即使被骗了仍不断自欺,坚信小牛爱的谎言,最後落到个遍体鳞伤的下场……

叹一口气,指尖掠过曾纽柔软却冷冰冰的脸颊,严斯谨觉胸口酸涨,一种无奈与哀戚无处可泄。

曾纽在後半夜时,身体似乎更难受了,扭动呻吟一会,眉头拧成一团。严斯谨只能赶紧劝哄他,安慰他不用担心,也不知对方是否听见,半个小时後,曾纽又安静了。

严斯谨也渐渐陷入浅眠的状态中,再次有充分清醒的意识时,雨已停,阳光正从窗外射入屋内。

脖颈因坐在椅子上睡觉的姿势而别住,一时酸痛。严斯谨扭了脖颈几下後,终於摆脱了这折磨,将视线都集中到躺在被窝里的人身上。

摸了摸曾纽的额头,温度已降低不少,严斯谨暗暗舒了口气,走向厨房间。

地上的碎玻璃昨晚就被收拾干净,但曾纽手上的那袋药包装依旧丢在桌上。

严斯谨举起来後,迟疑一会,才看向包装上的药名;然而,很可惜,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英文──大学毕业後,甚少使用英文的他早把这些忘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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