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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安观(11)

作者: 气清景明 阅读记录

“小道长许是不知,我们几个,已是药行里大宗朱砂的翘楚,其他散宗,不但品相不好,量也不够啊!”

“小道长道法高超,再试试,再试试。来来坐坐坐。”

薛竹市井出身,这场面上话听的多了,并不以为意,点点头:“众位自宽,贫道怎敢与师尊平坐,这朱砂是我道家必用之物,市市少不了的,如果总是这么凝涩...也叫我们难用啊。”

众商见他话里有了松动之意,纷纷卖力推荐起来,这个说压价,那个说送货,还有说其他药物一并折扣的。

薛竹看上了其中一家,正想开口接洽,忽然见沈抟左手拇指在桌边轻轻点了两下。立刻转了风向:“不如这样,众位掌柜,把样品留下。我们逐一试试再决定。况且,贫道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繁盛,正求了师尊,要多盘桓几日。选下货,一定上门拜访。!”

众商只好告辞,沈抟长身而礼,薛竹送出。

“怎么着?不定?”薛竹回身坐下,拉着衣前襟透气,露出里面一条假领子。

沈抟也垮下来,拂尘一丢,嘬嘬牙花子:“你着什么急,是他们赶着我们。”

药行繁盛,药王庙香火必盛。沈抟携薛竹也去拜了孙真人,然后二人便在药王庙门口一站。

沈抟一扬下巴,薛竹摇摇头。

沈抟低声说:“翡翠虾仁,凤炖牡丹?”薛竹又摇头。

沈抟轻咳一声:“你睡里间。”薛竹继续摇头。

沈抟仿佛下定决心:“再帮你洗个澡!”薛竹不摇头了,喉头滚了滚,似乎犹豫不决。

沈抟不再加价了,两臂抱肩,双眼望天。薛竹后错一步,掏出怀里三张引火符,夹在右手,使了几招,摆个魁星踢斗,刷刷刷连丢三符。没掐法诀,却喝一句:“灵宝天尊,急急如律令!”三团火焰直奔沈抟而去,沈抟燕子三抄水,飞出三道引水符,个个撞上,水火相抵。薛竹又出一张艮字符,沈抟巽字符迎上,两人斗了个异彩纷呈,浮夸无比!

好在效果着实不错,人群迅速围拢来。薛竹赶紧掏出一颗储灵丸,丢入口中。右掌一招,掌心劈下一道闪电。沈抟不接,一个后翻躲过。

薛竹团团作揖:“各位请了,我师徒二人初到贵宝地,有幸赶上药行盛事!也想来凑个趣。”说着冲沈抟拱拱手:“我师尊乃是全真派吕祖真传,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道法通玄,驻颜有术,若不是心怀悲悯,早已羽化登仙!”

沈抟被他说的嘴角乱跳,心说这小子估计又欠揍了...

薛竹仍在那里满脸跑眉毛:“拯救众生,最直接的当然是行医舍药了!救命丹还阳散,十全大补膏!起沉柯愈旧疾,生死人肉白骨了啊!价格公道,半卖半送啊!”

沈抟翻个白眼,心道你卖不卖伸腿瞪眼丸?!

众人围拢过来,有好凑热闹的便问:“有没有治白虎历节的?”

沈抟没敢让薛竹继续乱说,赶紧接过来:“风寒湿弊虽难好,在道门却不算什么,这里有五颗乌附通肌丸,三日一颗,辅以一天两次五禽戏,便有大好转。”

这人看他说的诚恳,便真的买了这五颗药丸。

有更多人凑来,七嘴八舌问

“有没有治睡不着觉的?”

“有没有治中风的?”

“那我都胃疼三年了,能治吗?”

沈抟一一解答,却都只卖了他们五颗到十颗不等的丹药。

薛竹卖力宣传,却只有人问他诸如,有壮阳的吗?能保证生儿子吗?可有没有让人吃下气血翻腾只想阴阳云雨的?

沈薛二人大张旗鼓,唯恐不乱。终于有人寻他,一连声叫到近前:“沈天师!沈天师!杜某迟了迟了!”

这位满脸堆笑疾走而来的,正是药市街最大一家成药行,蒲蘅厅的掌柜,杜苇。

沈抟冲他招招手:“杜子腾,带了多少钱来?”

杜苇看看这场面,哈哈大笑:“沈天师,只怕你这一市,丹药带少了!”

两人毫不寒暄,当街交割。

沈抟并薛竹不停的从胸口掏出成包的玉瓶瓷罐,檀盒竹管。杜苇不停着人清点运送,竟装了四辆大车。众看客有了续买丹药之处,又是两位有仙法的道长所炼,自然一传而百,将蒲蘅厅门槛踏平。

沈薛二人做完买卖,一路吃喝穿戴,赏花逗犬,玩到亥时方归。

“想吃的也吃了吧?”

“嗯!”

“说洗澡也兑现了吧!”

“嗯。”

“你总得给我个地方睡觉吧小祖宗!”

“嗯?”

“我走哪你跟哪?!”

“嗯...”

“我打坐!”

“我也打坐。”

“欠揍!”

沈抟卯时醒转,本想晨起打坐。奈何肩臂胸口被人抱着,侧过脸看了看他,沈抟眼一闭,回笼一梦。

第11章 买朱砂母子遭厄运

一连几日,沈薛二人皆在药市流连,挑些炼治用草药,矿石。沈抟二目犀利,从不打眼。

主街外亦有散户零摊,二人专捡小路走,找寻些新怪特奇之物。暗巷角落里,有一低头忙碌的小儿,十一二岁年纪,手里抓了个研钵,正捣半钵大红色水糊糊。似乎自觉捣得差不多,从脚边的水桶里舀起半瓢水,小心的加入研钵里,仔细搅拌均匀。而后迅速把这一钵红色汁水,哗一下腾换到一个粗瓷白碗中。

研钵里留下些许渣滓,手一甩,泼了出去。许是没抬头,正泼了沈抟一鞋面。溅得二人下襟上斑斑点点。

薛竹在旁边也没防备,轻哎一声,倒吓了这小儿一跳。小儿见闯了祸,连滚带爬扑倒在地,惴惴说:“道长,我我,我迷了眼了,道长别怪我!”只是磕头。沈抟瞪了薛竹一眼,伸手把这小儿搀起,柔声道:“不碍的,快起来。”薛竹蹲下身子,给他拍拍身上沙土:“我也是惊一下,你别怕,没事的。”

沈抟回头瞥见小案上的粗瓷白碗,见碗中汁水渐渐澄清,留了半碗大红沉淀。沈抟讶然,伸手捏出一点,在指尖一捻。朱砂!真的像胭脂膏子一样的朱砂!

薛竹还蹲地上哄那小儿:“你叫什么?小木头,那咱俩有缘啊!我叫小竹子!”说着又掏出两块纸包的饴糖,逗得他只是笑。

沈抟弯下身子问:“小木头,你这朱砂研的,很厉害啊!是来药行出售的吗?”

小木头点头:“道长说的对,这是我爹教我的,我还能研硼砂,雄黄。我爹说他做的药粉,能用在眼睛里!”

沈抟心中惊讶,这朱砂过了水,竟能至如此细碎。勾阵画符,岂不倍功?

沈抟看了看案边的几个小口袋,问:“你有多少朱砂?”

小木头见沈抟八成要买,赶紧说:“道长你看,我这有半袋大概六七斤,你要多少呢?”

薛竹笑了:“小木头,你家里还有吗?有多少?”

小木头惊喜道:“你们,道长你们,要很多吗?我家里还有好几个袋子的朱砂!总有一二百斤吧!”

沈抟便从怀里掏出块散银子:“给,小掌柜,带我们回去取货吧!”

薛竹帮小木头提着褡裢水桶,沈抟拿着几个半袋朱砂雄黄。小木头脚步轻捷在前带路,还是头回有人叫他小掌柜,心里得意的紧。

小木头家住药市街最外的暗巷里,巷尾有口甜水井。街坊邻里都是些靠药行吃饭的小门户,小木头的父亲,是药行里的炮制师傅,母亲带着小木头在家研磨些细药,卖与附近的郎中,贴补家用。这次药行开市,小木头闹着要去卖他自己做的药粉,母亲也便随他去了。

小木头推门带他二人进来,内间门帘一挑,一年轻妇人迎出来,打个照面。沈薛二人见屋里没有别人,俱都一礼,退到屋外小院里。

沈抟侧过身,隔门讲话:“失礼了,大娘子,贫道二人是想买小木头的朱砂。他说家里还有不少。”

妇人也不便当面对话,只低头嘱咐儿子几句。小木头跑出来,搬出两个小杌,将那块碎银子递还给沈抟说:“道长稍等,我这就去喊爹爹,我们马上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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