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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里芬士兵前哨(229)


“不,那不是我。”
“随便是谁,那只是个名字,你在这里,刚才还拥抱了我,你有温度有心跳。这就足够了。”
邵江一低头看下石灰岩地板,又抬起头:“谢谢。”
“为什么道谢呢?”
“不为什么。”
“那个威廉很孤独。”
“曾经。”
“对,曾经很孤独,今后他亦不会一个人。”
“我知道。”
“阿尔平说,今晚的餐会,他会把你那份吃了。”
“他善于此道。”
终于还是要走了,不知道怎么了,在外面的不安,担心,都在此刻消失。螣柏安心的又看了邵江一一眼,这几天,他无所事事,似乎吃得好,睡得好。如此他便别无所求。他指指那个巨大的袋子:“如果睡不着……我给你带了一个好东西。”
邵江一扭头看那个袋子,当他回过头,门那边的人已经消失了。
住在监狱里的时间与时代是停滞的,邵江一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这里的一切都与时代挂不上边。当然,现在这个时代也不能称为时代,时代也只是刚刚开始,重复过去的渣滓。
提着那个巨大的袋子,穿越一条五十米的钢丝墙,许多犯人就围绕在那墙之外寂静无声地看着这个特殊的囚犯。
在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年轻人身边、身前,簇拥着真枪实弹的狱警,当他出现,监狱就会拉起警报,站在岗楼顶端的狱警便会戴起他的钢质头盔,虎视眈眈地端着他的机枪向这边看。
在上千双眼睛的注意下行走,就像穿着厚重的太空服行走于月球,你找不到自己的器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尤利克制造了一切他认为最恐怖的气氛。
将邵江一关进死刑犯候监室,他却在那里吃得饱,睡得好,偶尔他还会跟住在对面的老疯子说话,不管对方说什么,吼什么,他总能找到乐子。他跟自己下棋,读了很多书,他要求看电影,一个人坐在电影院看最最烦闷的宗教英雄旧片。他不怕别人用眼睛盯着他看,他总是端着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看着你,令你无所适从。
这一次,再不像从前,当源源不断的慰问品每天被狱警端着送进来,邵江一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关心。
老黑送来很多饼子,华莱士送来许多绝版的书籍,有思想性的、还有心理学、经济学方面的东西。看样子,华莱士想把邵江一培养成一个多面手。旭日送来许多益智游戏,像是行军棋什么的东西,好像他忘记了下棋需要两个人,最少两个。
讥讽旭日的邵江一似乎忘记旭日先生不是一个人格这个问题。人就是如此,越是亲密,越是忘记本质。
螣柏先生开始写信,不止一封,有时候一天会有几封,他从不提及情感这方面的东西,他写读书体会。他这样写:亲爱的威廉,我最亲爱的朋友:
本来华莱士说,你今天一定可以收到我上一封信,但是我还是不放心。所以我决定再写一封,这样明天早上起来,你就可以有两封惊喜了。
我从编辑部找到了你最早的投稿信,相信吗,现在这份手稿价值五千块,如果不是我这边有些关系,那位收藏手稿的编辑还不准备出让。
我花了一上午时间反复阅读那些手稿,我亲爱的朋友,真不敢相信,您竟然有这么漂亮的一笔好字。有时候我也在疑惑,在你那副轻狂粗糙的表情之下,有着什么样子的经历,有着什么样子的故事,能驱使您练出这么一笔漂亮的字。
华莱士也跟我看了,他觉得,他的字都不如你,他这样说我很高兴。
在计算过威廉的日子之后,我们跟律师算出了你最早的参战年龄,真不敢相信,那个时候我在做什么呢?
那一年我年少轻狂,对生活不满,我的妈妈对生活还保有情趣,犹如一个合格的主妇,在我们家有一个非常小的盥洗室,我妈妈拿着尺子丈量了门里的尺寸之后,请木匠给我们做了一个宽不足七十厘米,只能蜷缩在那里的木头浴盆。我妈妈常常赞叹。
“看那,我陪嫁的木箱子,款式虽然过时,但是它好歹还是有用处的,谁家能拥有一个木制的浴盆呢?可别嫌弃它小,这是盆浴呢。”
那一年,每天傍晚都要跟哥哥们一起抱怨那伸展不开的浴盆,而威廉你却在冰凉的阵地上忍受寒风凄雨,威廉,我亲爱的朋友,我多么希望将我那卑微的温暖送与你,当你匍匐掩体,四周安静。我希望我就在你不远处,当你聆听雀鸟叫声,我希望我在不远处为你唱一支跑调的民谣。我希望很多,只能放到之后一一补偿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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