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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雪(46)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跟随唐沁回到唐门,那时他才将满七岁,一个好动又充满着好奇心的年纪。

唐门是一个重视血统的门派,高深的毒术暗器跟机关传子不传女,唐门女子出嫁时只能带着三种技艺离开,当初唐沁选的是离魂针、满天飞雨跟青磷毒三种。这三种暗器、机关、毒术他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然而引起他兴趣的反而是唐沁在尚未出嫁时别有心得的医术。

因此当唐沁带他回唐门的时候,他心里还真是兴奋,想说就算自个儿不姓唐,但身在唐门耳濡目染的情况下,应该也可以捡到不少的好之是好学问,毕竟唐门既然钻研毒术,医术也必须是一绝,才不会一不小心毒死在自己的暗器下。

他就是在满心喜悦的心态下遇见唐笙,唐笙是掌门人的孩子,有着一张白皙极为可爱的脸蛋,害他第一次见面就傻了眼,忍不住盯着人家的脸一直瞧,瞧到两人都满脸通红。

想到当时的情景,安兰苦笑,早知道他就躲得远远的,才不会惹下今日的祸端。

通常孩子对于跟自己相似的对象,不是异常讨厌,就是极度喜欢。他跟唐笙属于后者,两个人都长得一副分不清是男是女的清秀样,同样聪明又热爱学习。不同的是他喜欢医术,唐笙却是喜欢毒术。

医术跟毒术本来就是分不开的东西,相见心喜的两个孩子就这样玩在一起,一个老弄出令大人头大的新毒,令一个老使大人惭愧万分早一步解开毒性,两个人之间的游戏让唐门的人既是欣慰又是头痛。

到这里为止,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跟一般的两小无嫌猜并没有什么差别。至于两人为什么今天会变成如此,到现在他依然不是非常明了。

直接出成都来到郊外,正想着不知该从那一个暗道回唐门时,远远的树林间闪烁青绿色的光芒。

那是磷火,俗称鬼火,不过现在这鬼火是人弄出来的,唐笙一贯的把戏之一,以吓坏无辜老百姓的方式传讯,告诉他人来了,正在树林里头等他。

磷火熄灭,无法继续指引方向,但他晓得是在哪里见面,那树林中有一棵四人才能合抱的大树,树上自有一片天地,是他跟唐笙小时候时常玩乐的地方……唉!所谓的玩乐就是将痒粉洒到路人身上,然后看无辜老百姓又叫又跳的样子大声取笑,现在想起还真是有够缺德。

认命往树林中走去,脑中不禁开始想象当年秀美的脸庞如今变得怎生模样,都已经十年的时间没再见过面了……

不只安兰心里好奇唐笙如今变得怎生模样,唐笙对当年比他小不到两岁的娃娃也甚是好奇。

那一张秀丽的脸蛋就算再怎么改,也不会有粗犷的一刻吧?

把玩手中的磷粉,让青绿色的火焰一下亮一下熄,隐隐约约照出一张动人的轮廓,在黑夜中带着阴冷的美丽。

当年他们为什么会从无事不谈的好朋友变成闭不见面?

在兰的心里头也许也找不出个正确的答案,只晓得在他们终于弄清了彼此的身分之后两人变得疏远,在兰为了照顾被狼群重伤的他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时,两人之间的隔阂反而拉大到连彼此的面都不敢一见的地步。

下意识地折断一旁的树枝,断折时的声响在寂寂无声的树林里头更显得惊心。

过去他弄不清楚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现在可明白的很,明白两人怎么会在一瞬间拉远距离,却又时时想着对方。

在安兰的心里,必然没有他想得多吧?说不定还是将原因归咎于那一次的误会。

现在想起来他还是有点生气,没敢忘记他看见他身子时的惊讶及难以致信,居然就这么指着他的鼻子大喊:「你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

身子全让他看光了他居然还问他这句话?也不想想自己的脸蛋还不是长得一副雌雄莫辨的模像,他都没有为这件事说什么了,而他居然敢用一张不可能的表情指着他问是男还是女?

就算他的确是亦男亦女的样子,十四岁的年纪也还没发育完全,至少身上有某一部份一看就晓得性别好不好?

问他是男是女!

「啪擦!」一声,又是一节可怜的树枝遭到他的摧残。

「这树枝跟你有仇吗?」树底下传来清朗温和的嗓音,他第一次听到,不过清楚嗓音的主人是谁。

看来变声期并未使他的声音变得粗哑难听,反而跟那一张清秀的脸庞格外相称。「上来。」

树底下的安兰在心里叹息,跃身一纵,停留在树上过去常坐的位置。近十年的岁月,让这本来就粗大的枝干变得更大了。「我现在来了,可以告诉我你想要我做什么了吗?」希望他恶作剧的本领能够比当年还要退步,他可不想被整得半死不活的。

「你就那么想要离开我身边,甚至连我的模样都不弄个清楚就想离开?」冷冷的声音从安兰对面传来,可以想见唐笙的怒火高涨。

安兰僵着脸,觉得对面传来的气息比北方的寒冬还要冷酷,他都快被冻成人柱了。

「这么黑,我可瞧不清你的样子。」

「借口!」

安兰被他骂得缩头。「哪是借口,明明就是实话,中秋的好月都被树枝给遮盖住月光,这里黑漆漆地,我连自己的五根手指头都看不到,怎么可能看得到你……」这许多年来照顾伤员成为习惯,婆婆妈妈的姓子不禁显露出来,让令一头瞧不清模样的脸庞露出微笑。

「你没火折子吗?」

感觉到空气回到秋天的凉爽,安兰吶吶微笑。「我忘了。」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对生活上的细节迷迷糊糊,出门忘记带东西是常有的事。

「你……都没变……」从以前就是这样迷糊。

安兰一怔,咬紧下唇,试探地想清楚唐笙的近况。「你呢?你变了吗?」

换来一声冷笑。「想问我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分不清是男是女就早说,不用这么委婉。」这几年来他的武功从来不曾放下,依靠药物及努力,让他即使在这样黑暗的地方,也可以将对面那一张清秀温文的脸蛋看个一清二楚。

他还是跟过去一样引人注目,如同十多年前第一次见面时被他的样子吸去所有心思,现在的他也无法将视线从那一张脸上移开。对于自己这样的情不自禁,不过是证明自己的猜测。

安兰苦笑,他的确是有点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是跟过去一样美丽动人。

青绿色的火焰乍然亮起,一张鹅蛋脸上英气逼人的剑眉直削入鬓,剑眉下的凤眼折折生光,高挺的鼻梁笔直落在朱红双唇的上方。

都快十年了,还是一张美得惊人又分不清是男是女的脸庞,但也只有那一张脸分不清是男是女,他的气质他的身材,清清楚楚告诉安兰眼前此人的性别为何。

「你认为我是男的?还是女的?」伸手将人拖到眼前逼问,突地皱眉感觉掌心交握的手腕不如当年一样粗壮,是因为他的手变大了,还是他又迷迷糊糊老忘记三餐所以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