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像大树一样高(29)+番外

立树怯怯地看了我一眼,“我给恒恒添麻烦了吗?”

我心里紧了紧,这孩子,有够早熟,竟然会用“添麻烦”这种字眼。

“如果你快点说实话,就不算是添麻烦。”我平心静气地说。

立树又扁了扁嘴,我想他心里一定缠了某个结,现在正在试着把它解开。虽然我是大人,但我懂那种感觉,那就像我在秀朗婚后,还要和爱文面对面开口说话一样困难。

“因为我没有便当。”立树终于开了口。

像大树一样高22

“因为我没有便当。”立树终于开了口。

我怔了一下,完全没头没脑。我看见杨昭商和旁边的女老师交谈了一下,转过头来对我说:“班上的活动,上个礼拜是小寒,老师好像要教他们认识节气的样子,要同学带由父母准备一道寒食过来,顺便开小派对。我以为立树会跟你说。”

他有几分抱歉地说着,我忍不住望向立树,他也低着头,我想他一定是觉得,以我这种蹩脚的厨艺,就算跟我说了,我也变不出个像样的菜色来,所以干脆就不说了。真是有够会自做主张的孩子。

我叹了口气,现在追究这些事也没有意义。

“这件事和你打架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不告诉我有这回事的。”我问。

立树蓦地抬起头,好像我戳到了他的痛点,嘴唇倔强地抿紧了。

“昶育笑我没有便当,”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昶育笑我,说别人都有便当,为什么我没有。我跟他说,我跟他说马麻现在不在,所以才没有便当,等马麻回来了,就会有便当。”

他费力地解释着,“可是昶育还是笑我,他的便当明明也不他马麻做的,我说我以后就会有便当,可是他、可是他说——”

我听着立树颠三倒四的描述,和杨昭商对看了一眼,心中多少也猜到事情的始末。

“可是他说,我马麻……我马麻以后都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以后一定也没有便当。我很生气,因为他都乱说话,我很生气,恒恒,他说谎话——”

他辞不达意地看着我,似乎终于隐忍不住,嘴唇抖着抖着,眼泪就又漏出来。但他似乎不容许自己再哭,眼泪一掉下来就用手背抹掉,嘴唇依旧紧紧抿着。

仔细回想起来,立树从忽然被送到我家开始,就算发生了跑回他妈妈家那件事,就算被我当场煽了一巴掌,立树也从来没有哭过,反倒是我为他哭得乱七八糟。

他这样对我百般忍耐,怎么都不愿在我面前哭,恐怕就是觉得再过不久,他就可以离开我,回到他亲生妈妈身边。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十分茫然,又有几分无力,就连本来准备好安慰的言语,也一下子缩回胃里去。

杨昭商见我忽然没了言语,我想在他那满溢浪漫情怀的心里,一定是以为立树的话让我想起了亡妻,所以心里难过之类的。他竟然走上前来,蹲在我的背后,像兄弟一样揽过我的背脊,在肩上拍了拍。

我想立树这些乖巧,这些自我约束,全是为了“不要给恒恒添麻烦”而已。对立树来说,这的确是最正确的选择,因为我是外人,和他的妈妈不同,他只是在我家作客而已。在立树心里,我或许还不及那个不负责任的秀朗。

我的手碰了一下立树青紫的眼下,他似乎会疼的样子,缩了一下。我清楚地感觉到那一瞬间,我的心口也有某一处,蓦地疼了一下。

真好笑,明明不是亲父子,竟也学人家连心了。

我陪立树在幼稚园里待了下来,一直等到那个高头马大的男孩昶育,和老师一起从诊所里回来。

他的耳朵裹了厚厚一层纱布,看见立树时一直闪避目光,我不禁呐罕,照理说这年纪的男孩子吃了亏,都会想要讨回公道。不知道立树打人时是怎么一副凶狠模样,竟然连这只小猩猩也吓成这样。

昶育的妈妈倒是很晚才过来,其实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他妈,那是个浓妆艳抹、头发上还夹着发卷的女人。她一来就直冲昶育,还没听完杨昭商向她说明原委,一巴掌就呼向男孩的脸颊。

“给我安份一点,把你送来这里打什么架!欠打吗?”

而昶育竟然也没有反抗,乖乖低下头,牵着女人的手就跟着走了。杨昭商想叫住她们,但女人似乎根本不想理会,上了一台不知什么人开的车便走了。

我照例留下来替幼稚园清扫环境,杨昭商拿了支拖把,在我身边默默帮忙。拖完最后的图书室时,他总算开了口。

“正桓。”他叫我的名字,我没有回应,低头继续用拖把。

他叹了口气,这回用比较强硬的语气。

“正桓,我有事想跟你谈谈。”

我抬起头来,发现杨昭商交抱着手臂,站在溜滑梯旁看着我。

“我也有事要跟你谈,杨园长。”我吐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拖把,从随身背包里拿出那叠装了三十万的牛皮纸袋。

他意外地看着我,我走到他面前,把那包纸袋塞进他手里,然后看着他。

“……能不能什么都不要问,把这个收下,拿去做些对幼稚园学生有益的事?”

杨昭商看起来相当惊讶,他接过牛皮纸袋,打开往里头看了一眼。我清楚听见他倒抽一口气的声音,然后猛抬起头来看着我。

“……这什么意思?”

我掩住一瞬间想笑的冲动,因为杨昭商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很滑稽。

“就说了,不要问原由,把他拿去用就对了,就当是我捐给幼稚园的。”

“三十万元的捐款,还是现金?”

“我热心公益。”我板着脸说。

“正桓,”杨昭商叹了口气,似乎不想和我胡闹下去,“你知道我想跟你谈什么,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园长先生。”

“你故意躲我,晚上接了立树就走,打你手机也不接。这也就罢了,好不容易说上一些话,一见面就塞三十万给我,还说是捐款,这种钱要我怎么收?”

他叹了口气,又摊手说:

“你要是真关心立树,真想为幼稚园的小孩做点什么,那平常就多注意立树一点。我知道你工作忙,又是单亲,要注意到小孩的细节本来不容易,但像寒食节活动这种事,以后还会有很多,你不能每次都推说工作忙没办法。”

杨昭商侃侃而谈,没注意到我脸色渐趋苍白。

“你身为立树唯一的亲人,这是他最能感受到亲情的时候,我知道单亲真的不容易,但关心孩子要从日常生活中做起,而不是用这种塞钱的方式。与其捐款,不如把这些心思花在……”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像大树一样高23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蓦地回过头来,对着杨昭商一吼。他吓住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摆得一副你最了解立树的样子,最了解我的样子!你懂什么?教育专家很了不起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上一篇:相信天使就有爱 下一篇:小花与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