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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萨(1)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披萨

我真的只是来送披萨的。

打电话来的,是个怯懦的男声,听起来年纪很轻,感觉上是个高中生。问他要那一种披萨时,他回答:

『随便都可以。』

『随便?喔,如果不明白披萨种类的话,我可以介绍给您。』

『不我这边有你们的传单。放学时有人塞给我的。』

『那麽,可以告诉我们您喜欢的口味,由我来为您介绍?』我用前辈教的说法。

『嗯我只是觉得,吃什麽都没差了。』

我一瞬间觉得自己遇到奥客,我旁边的女店员看着我,好像很能明瞭我的处境,对我抱以同情的眼神,我叹了口气:

『客人』

『你觉得,我现在去死会不会比较好?』

『啊?』我呆住。

『我想要自杀。』那个男声小声而坚定地说。

『这位客人,你打错电话了,这裡是披萨专卖店不是张老师。』

『不,不!我是真的想吃披萨,请你替我送一客披萨来。』

我无言地拎着话筒,从大一开始就在披萨店打工,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人打电话来披萨店说要自杀,还说自杀前要吃我们店裡的披萨?我没好气地抓抓头,管他死前要吃还做爱前要吃,只要吃披萨的都是客人,这是我们店长昭示的基本精神,何况我觉得他根本就是在恶作剧。

于是我问了他的地址和电话,他迟疑了一下,才报了一串类似合租宿舍的地址,因为又是之几又是几号的很複杂。

『你不知道要吃什麽,那最阳春的夏威夷可以吧?』

『可以,可以,谢谢你!』男声很高兴地说。

我戴上店裡指定的帽子,把披萨放进隔热垫,打开计时器,跨骑上摩托车,因为是晚上六点,所以车况还算顺畅,我顺利地抵达了电话裡指定的地点。

但我按了半天的门铃,裡头都没有人回应。这种情况下,本来应该再打电话确认是不是跑错地址,但是电话响了半天,竟然没有人接。我心想果然是恶作剧,不晓得那个死小孩暑假没事干,打电话到披萨店闹场,这种事情很常见。

我打算回头跟店裡报备,但心裡总有些不爽,毕竟三伏天的,叫我这麽白跑一趟真的很干。我带着报复的意图踹了两下门,但令我惊讶的是,门竟然就这麽被踹开了。

「」

我心虚地朝左邻右舍看了一下,确认没有人准备打电话叫警察。然后才迟疑地握住门把转开,这种情况,应该不能告我侵入住宅吧?我只是个送披萨的,而且地址没错,主人又没锁门嘛。我理直气壮地踏进玄关,那是间套房,专门租给学生的,这一带都是这种套房,裡头是个空荡荡的小客厅,卧室的门是开着,裡面也暗暗的没有人。

我曾经遇过各种送披萨的状况,最常见的就是我送到了,结果客人办事办到一半,还会怪店裡为什麽如此『使命必达』。我还曾经目睹家暴场面,有个男人一面踹着老婆,还可以好整以暇地指挥我把照烧披萨放到餐桌上。

但是像这样叫了披萨,没有人在,但门又没关的情况,好像还是第一次。

「客人,您叫的夏威夷披萨来了!」

我站在玄关喊了两声,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我仔细听了一下,发现浴室竟然传来水声,难道是正在洗澡?我只好走近浴室的门,然后伸手敲了敲:

「喂,喂?有人在吗?客人?你订了披萨吗?」

裡头还是没回应。我吃了秤砣铁了心,反正刚才打电话来的好像是个男人,应该不会被指为色狼吧?于是我伸手开了门,才发现他连浴室的门都没锁。

「喂」

我才开了门,就被迎面而来的热气逼得退了一步。触眼都是白茫茫的烟雾,我只好先把披萨搁在一旁的洗脸台上,伸手挥开烟雾,底下溼滑的磁砖让我差点滑倒,我赶快低头稳住。但入眼却让我吓了一大跳,地上竟然全是水,而且是热水,更重要的是,水竟然是红的。

「喂,开玩笑的吧」

我想起那个订披萨的溷蛋说的话,心中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有点想就这麽扛了披萨就跑。但披萨店小弟的本能还是趋使着我,往可能是我客户的人靠近,浴室的浴缸旁竟然真的趴着一个人,我睁大眼睛,现在即使我天性再冷静,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他半身坐在磁砖上,一手搁在地上,一手则浸在浴缸裡,我听见他轻微的喘息声。他全身光熘熘的一丝不挂,从他苍白的手腕上,可以清楚看见几道不规则的红色伤痕。

虽然以前在电视和漫画上看过很多次,但实际目赌割腕现场还是令我呆了好一阵子,浴缸的水持续在染红,我不确定眼前的少年是否还活着。我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要镇定,送披萨到赌场都难不倒我,这点场景算什麽?

我深呼了几下,决定先掏出手机报警,不管是啥情况,通通丢给人民保姆比较好。但我才按了一一的一,就被微弱的声音制止了:

「披萨到了吗?」

我大吃一惊,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现在是怎样?这人没来得及在死前吃到披萨,现在变成披萨怨鬼来找我索命吗?就算现在是鬼月,也不能这样黑白来吧?我哆嗦着胡思乱想,但是浴缸旁的男人却忽然抬起头,吓得我整个人跳起来。

「呜哇啊啊!靠贝喔!」

「披萨在那?」这是吃披萨的怨念引起的尸变?

「你不要缠我!我是按照三十分钟约定时间送来的!一分钟也没有少,是你自己自杀杀太早,不信你去摸披萨披萨还是热的,要找去找不愿意买给小弟的店长不要找我啦啊啊啊啊啊啊──」

「多少钱啊?」

啊?现在这个僵尸是在问我钱吗?我终于恢复些许理智,用眼角去看浴缸旁的人,他虽然看起来一脸惨白快挂掉的样子,但是眼睛还满有神的,也没有尸斑之类的东西:?

「你没死?」

「嗯我才刚割而已没这麽快。」少年又问了一次:

「多少钱?」?

「一片元,但是你有优惠卡的话可以八折再加上夏季优惠还送手扒鸡翅。」

「嗯我好像有点站不起来了。我的钱包在卧室,你可以帮我拿来吗?」

「等等,我先叫救护车来比较好吧?」

我忽然清醒过来,我应该跟一个割腕垂死的人收披萨钱吗?不过照店长的说法,就算是好兄弟点披萨也要收冥纸,那快死的人举重以明轻,应该也要照算吧? ?

「呃,应该还没这麽严重。止血一下暂时还不会死。」

少年竟然真的颠颠倒倒地站起来,我看见他艰难地伸手到牆边,拿了毛巾之类的东西盖在手腕上,绕了几圈,好像想要绑紧止血。但是五指都没了力气,只好让他鬆鬆覆盖在细腕上。我一动也不敢动地站在浴室一角,看着他晃呀晃地晃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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