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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上的蘑菇(出书版)(144)+番外

警卫听见铁罐的杂响,还探出头来看了一眼。他们合力把铁罐串成的帘子全都搬到庭院里,庭院的风很大,天空悬著一轮明月,星星数量不多,但足够明亮。两人就在庭院的凉亭架上,把那些帘子全都悬了起来。

介鱼走到最前端的帘子前,双手用力向那些铁罐一推。

铁罐被风牵引,立刻起了连锁反应,先是一串铁罐,然後是两串、三串,前头的帘子先动起来,撞到後面的铁罐,後面的铁罐也跟著摆动,就这样牵动了整片罐海。

铿啷、铿啷,介鱼和纪宜都站在铁罐前,听著铁罐相撞的声音,扰人心绪的刺耳声响,配上奇异梦幻的色彩。纪宜站在风中,痴痴地看著那篇飘扬的罐海,他觉得体内似乎有什麽东西,被那些声音占领了、眼睛被那层色彩给迷惑,心却越来越混乱了。

「『爱情。』」

介鱼看著那些飘动的铁罐,被喷漆染得也五颜六色的脸上,终於绽放出笑容:「这是这个作品的名字。」

纪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些铁罐,只是看著介鱼的背影,又钻到那些晃动的铁罐间,这边拨一下,那边敲一记,好像在调整他震动的频率,又像单纯和孩子玩闹的傻爸爸。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完成作品的瞬间,介鱼的表情看起来是那样快乐。

好痛,除了脸身体以外。还有其他不知什麽地方,确实地在疼痛著。

「对了,你怎麽了?」

介鱼站在罐海里,忽然回过头来看著纪宜,纪宜发现他竟盯著自己的脸:「你受伤了吗,纪宜?」

纪宜愣了一下,本能地狂喜起来,如电流般的兴奋感窜过他的心头,他发现自己的手心在发抖,当介鱼叫他名字的时候。但随即又醒悟到,他竟然为了一个学弟记住他的本名,而高兴到这种地步,甚至连身上的伤痛都顿时忘了。

啊,他忽然明白了。明白罐子的话、也明白那一幕,他始终演不出来的原因所在。

但是,已经太迟了、也太多了。

大概是见他没有回答,介鱼走到他面前来,纪宜便忽然伸出了手,用力抱住了他。他忽然发现,他这一生,竟从来没有真正拥抱过一个人,那种热度、那种几乎把人逼疯的冲击,胸口彷佛被人挖出来、揉碎了再装回去,再也摸不清原来的模样。

「介鱼……」

他感觉到自己眼眶潮湿,看了一眼仍旧不明所以的介鱼:「小鱼……我……」

螃蟹以为伸出蟹爪,就可以补捉到眼前的小鱼,却反而被鱼吃去了伪装。

他的壳不见了、融化了,被眼前这些嘈杂的铁罐给敲碎了、击溃了。

但他却已离不开那条鱼,被鱼拖进了他所不熟悉的汪洋大海里。

而这一迷失,就是整整七年的光阴与折磨。

***

「小蟹学长!」

纪宜才一走进那间约定好的Lounge Bar,就看到座位那头有人朝他大力挥手。那是个打扮精致,染著俏丽红发的女孩,虽然三年多不见,纪宜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杏!」

即使是一向稳重的他,见到久违的老友,还是小跑步起来。林杏比他更激动,他从座位上跳起来,一把就抱住了扑过来的纪宜:「小蟹学长,好久不见!真的好久不见,喔,你一点都没变!」

她的唇上涂著高雅的唇膏,穿著白色的短晚礼服,头发烫卷了高高盘上头上,还配上镶珍珠的发扣,看起来成熟许多,不再是当年那个过度减重的黄毛丫头了。她又看了旁边一直站著、看来十分局促的男人一眼:「介鱼!你是纪学长口中的小鱼吧?幸会,久仰大名。」

林杏笑著说,介鱼才从纪宜背後冒出一颗头,见林杏伸出了手,赶忙伸出手来跟她握了握,林杏却握著他的手不放,笑得灿烂又暧昧:「你真有本事,竟然真的到英国去把我们的小蟹追回来了,否则我们大概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了。」

介鱼立时脸红起来,纪宜连忙低喝一声:

「小杏,不要这样,小鱼他很容易害羞。」

林杏打量了穿著白色西装,难得端端正正的介鱼一眼,才抿著唇放开了手,还嘻嘻地笑了一声:「好嘛好嘛,我知道,小蟹学长最怜香惜玉了。」

听见久违的学生时代调侃,纪宜心中泛起许多感触。抬头见林杏跑回座位上,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从他身边站起,林杏还挽著他走过来,纪宜不禁一愣:「这位是……」

林杏低了低头,苍白的後颈泛起红晕:

「啊,是我的未婚夫,也是现在我那个剧团的演员之一。我们明年春天结婚。」

「这样啊,恭喜你,林杏。」纪宜由衷地笑著,看著林杏像新人般羞涩地低下头,回想起当年舞台上,那只活泼、放荡的母猫,不由得又是欣慰,又是感慨万千。

「啊对了,其他人呢?」

纪宜转头看了一眼Lounge Bar的四周,林杏就嘟了一下嘴:「还说了,只有我们准时而已,啊,熊先生已经到了,不过他好像拉肚子,跑去上厕所,到现在还没出来。」纪宜愣了一下,反射地问:「熊先生,那谁?」林杏就说:「就是女王的排助啊,叫Teddy的,你忘啦?」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有这个角色……」

纪宜苦笑了一下,介鱼一直捏著他的手,他就回头看了眼怯生生的情人,温柔地笑了起来:「你先去那边坐著吧,这里的酒听说很不错,反正大概是我要付帐,你就尽量点吧。」介鱼却还是没有放手,纪宜就笑道:「放心,我不会再偷偷跑到英国去,最近机票钱很贵的。」

介鱼才脸红了一下,点了点头,回到沙发上乖乖坐著。这时门口传来摩托车的声音,林杏几乎是立刻就跳了起来:「干,不对,喔,我姊她们来了!」

似乎发觉自己的言行不符淑女风范,林杏红著脸捂了一下唇,还偷看了下坐在沙发上的未婚夫。她和纪宜都跑上Bar的阶梯,到寒冷的屋外去,因为是大年初二,街道上几乎没有什麽人,只有几辆呼啸而过的摩托车。

其中一辆就在他们面前紧急煞停,是重型摩托车,重金属管滑垒的瞬间,竟让纪宜想起一位已故的故人。那个人的重型摩托车,後来被女王保留起来,一直留在活动中心的办公室前,当雕塑一般地装饰著。

「堇!你迟到了!喔,还有『姊夫』!」

林杏刻意强调地叫道。摩托上载了两个人,驾驶的人一贯的紫色冲天头,还变本加厉地涂了同样紫色的眼影。後座的人则留著一头黑色长发,毕业多年,只有她看起来一点没变,依然是冷漠、豔丽的冰山美人,只是眉间看得出些许成熟的痕迹。

「杏,你胡说什麽!老娘才不会嫁呢。」

堇一跳下摩托车就说。林杏笑著接口:

「哎哟,堇,你就别逞强了,你看阿耀学长多情深意重,都不离不弃地缠了你四年了。」前座的阿耀就拿下安全帽,对著堇穿皮衣的背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想娶你这种人做老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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