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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墙之内(101)+番外

齐昂所住的所谓“医院”,其实是一间疗养院。经过勤奋好学的李医生一番打探下来,确定只有副厅级以上级别的国家干部才能堂皇入住。

因此可想而之,这里的条件好到人神共愤,饶是齐昂这样走遍世界,也见识过不少大场面,也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坦。

门口有大头兵看门,进来有了军区医院的护士小姑娘提供全方位服务,连李海出去也不小心听见了几声“首长”。

关键不在于设施,而在于态度,只有在中国才能得到的特殊服务态度。

在疗养院里待了两个星期,直到全身拆线,对着镜子看自己身上十几条丑陋的疤痕,齐昂第一时间开始思考最有效的除疤方法。

还好脸上没有,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几处擦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有浅浅的痕迹。

两个星期以来第一次不在小护士的眼皮子底下擦身,感觉十分美妙。穿戴整齐,瞄一眼腕表,又是星期五。

李海已经恢复了在明德高中的工作,白天没时间过来。沈匀也一反常态,竟然不再频频骚扰,消息全无。

在夜幕的掩护下才费了一番功夫从疗养院“潜逃”出来,齐昂随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新华路。

照例提前两站路下车,心情有种莫名的急切。

拐进早已熟悉的老巷子,钥匙还是随身带着,轻轻推门而入,竟意外的发现满室烟雾缭绕。

灯光昏暗,高启怅独自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

这是齐昂第一次看到检察官在自己面前抽烟,如果不算海岛上那次的话。

“玩儿够了就走。”他站了起来,抓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与齐昂错身而过时停住了脚步,“当年我救你,不是让你回来送死的。”

很显然,高启怅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齐昂挠了挠头发,尽力挤出笑容,“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他伸手去抓男人的手臂,却被甩开了。

“你不是小孩子了,要分清孰重孰轻。”高启怅侧过身体,盯着青年有些僵硬的笑脸,“生命只有一次,不要逼我亲自动手。”

“呵。”齐昂突然讥讽的冷笑了一声,“你想怎么样?又要借着爸爸的名义把我随便送到什么鬼地方去?”

“我答应他会护你周全。”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人,高启怅低声说,“他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不要为了无谓的仇恨自掘坟墓,事情已经过去,就当作做了一场噩梦,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行吗?”

“我没有自己的生活!”

齐昂猛然爆出一声低吼,面部由于用尽全力克制即将爆发的情绪而涨得通红,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张着嘴巴大口呼吸。

“你懂什么?”他单手捏住了检察官的后颈,直视着男人的眼睛,“从被丢进看守所开始,什么都变了。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要承受那么多痛苦?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做点事情?”

全身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齐昂手上用的力越来越大,精神也开始有些失控。

“要让他失去所有从我这里抢走的,比死更痛苦,尝一尝绝望的味道……”

那种磅礴的、毫不掩饰的恨意让高启怅微微失神,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明明曾经是个那样温和的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看。”

齐昂深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住情绪,拉起自己的袖子,纵横交错的可怖疤痕如同无数条蜈蚣盘踞在蜜色的皮肤上。

“这几年来,我受过无数次这样的伤。疤痕可以祛除,记忆却无法消失。我也曾经尝试过放下过去,想着,忘记就好了,但怎么也忘不掉!每次想到爸爸死的那个场景,似乎都在提醒我,有什么事情还没做完。”

“齐先生并不希望你这么做。”

丑陋的伤痕刺痛了高启怅的眼睛,他握住了青年的手腕。

“你不是他。”齐昂扬头低声说,“我也不是为了爸爸,而是为了自己。无论什么事情都需要一个了结,只要这根刺还扎在肉里,我就无法自在的活着,一定要拔出来,再疼也要拔出来。”

“这就是你回来的目的?”检察官轻声问。

“对!”齐昂的声音就像金玉相撞那样清脆,“无论结果怎么样,我一定要完成。最后死不了的话,就是真正重获新生的时候,你懂吗?”

他的面部表情放松下来,长长出了一口气:“逃避不是解决办法,忘不了也无需假装,这可能是我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

高启怅有些迷惑,他活了这么多年,一直在压抑自己,或许这就是所有中国人的秉性。

“看来我真的老了。”他轻笑一声,揉了揉齐昂的发顶,“这样不顾一切的追求,倒是十分新奇。”

“早就知道你是个老男人了,跟爸爸和坂田一样。”齐昂也笑起来,还带着几分苦涩。

检察官没有说话,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若有所思。

“话说回来……”齐昂忽然开口问道,“爸爸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吧?”

高启怅有些诧异,拉回思绪:“为什么这么问?”

“好奇而已。”耸了耸肩膀,齐昂淡淡地说,一手抢过男人手里的西装外套,扔回沙发里。

同样的问题,他也曾经问过坂田一藏,答案不出所料。

“其实,我算是你的舅舅。”高启怅偏了偏头,浅笑起来。

第71章 回忆

“啪”的一声,齐昂觉得自己的神经再度断裂。

“舅舅?”他回头,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吐出这两个字来,“别告诉我你唯一的优点也没了,高大检察长!”

压抑着低吼,他的表情非常精彩。对比一下,扔下深海鱼雷的男人反而显得云淡风轻,嘴边的笑意更加扩大,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你妈妈,是我姐姐。”高启怅揽着齐昂的肩膀,一起坐到沙发上,“但是没有血缘关系,她是高家的养女,她出嫁的时候,我才11岁,直到我去C市,就再没见过。”

“等等!”齐昂听得满头雾水,连忙叫停,“我从没听妈妈说她有弟弟,只知道她不是C市人,从小到大也没见有亲戚过来。”

“你记不记得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市立二小,放学时在小学门口,我抱过你。”

高启怅像是回忆起往事,原本显出几分冷硬的线条忽然柔和下来,俯身注视着满脸狐疑的青年。

“小学一年级?你抱过我?在学校门口?”齐昂又是一愣。

那时候他才六岁,刚刚上学,家庭条件远没有后来好,妈妈每天上班,爸爸总是在外地,所以小小的孩子就学会了自己去食堂打饭,偶尔忘记带饭票的时候学着大孩子拿过期的旧饭票蒙混过关,守门的大师傅管得也不严,总是笑呵呵的放小孩子们进去。

一年级……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使劲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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