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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朝驸马须知(201)+番外

承熹光是这么想着,就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她从来不是感情丰沛的人,却总是在他面前心软得一塌糊涂。一时觉得自己十分混账,每日早出晚归留江俨一人,昨天夜里他说多日没见到她睡不着的时候,她还觉得好笑。

此时想想,哪里好笑了?他独自一人这么坐一整天,一定难过得厉害。

听到有人走近的动静,江俨回过头来,没作声,却微微笑了。口中气息一乱,吹错了好几个音,忙收敛心神继续吹完这支曲子。

承熹扶着他肩头在他身旁临湖坐下,鞋尖离水面只有半尺距离。她其实不喜水,往日遇到池子湖泊都会离远些。这湖水又有些深,低头一瞧就生出掉下出会沉底的心慌。只是此时江俨在她身边,便没了往日顾忌。

这才瞧见江俨手中拿的不是竹笙,而是一支小小的柳笛。截一截小指粗细的鲜嫩柳枝,取出里头的芯子,留下完好的表皮,再做个扁形吹嘴,这便成了。

静静听他吹完这支曲子,承熹取过他手中柳笛,放在手心中细细看了看,才问:“你吹得是什么?”

江俨默然片刻,低声说:“是钟鼓司五年前谱的一首曲子。”

曾经公主最爱婉约的古曲,只是世间古谱难寻,她费尽心思寻到了也不过十几首。偶然听到钟鼓司每月谱出的新曲便觉眼前一亮。

可堂堂公主喜欢这些,怕是会被传为笑柄,被嘴不严实的艺人传出宫外去更是不好。江俨知道了,便每月都去钟鼓司给她把新曲谱抄来。

钟鼓司中的好些小姑娘每每到了月初那几天,总爱等那个爱抄新谱的侍卫来。

一园子的武旦有比他身段窈窕的,也有说话比他动人的,却没一个能比得他模样冷峻,肩宽腿长。大约是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呆久了,被招进宫中,更是喜欢如江俨这般沉默可靠的男子,同在宫中当差,互相知根知底的,也从不会被他看低,便觉得这就是一生最好的归宿了。

没过两月,钟鼓司中爱谱新曲的姑娘越来越多,江俨来者不拒,通通抄回去让公主挑拣。一园子小姑娘卯足了劲讨好他,一番情意却都做给了瞎子看。

而江俨此时用柳笛吹的这支曲子,是他在五年前最后一回给她抄的曲谱。那日还没来得及给她,便猝不及防地被暗卫带了走,去与陛下娘娘回话。

那以后的大半年,再没见过她。

想起往事,他眼角眉梢都有些低落。这般细微的表情变化,若是旁人未必能瞧得出,承熹却明白。

那时他因何离开,已经成了两人之间不能提的禁忌。即便她问,江俨也不会说;即便他说了,也于事无补,五年的分别早已是定局。

两人一时无话。江俨见公主盯着手中柳笛翻来覆去细细端详,似乎在好奇这么一支短短的管子,又没有孔,怎么能吹出不同的声调。她生在宫中长在宫中,除了江俨这个从宫外来的,没人给她瞧过这般新奇玩意。

“公主可要试试?”

承熹瞧了瞧他沾过唇的吹嘴,摇摇头,“这是你用过的。”

江俨抿抿唇,没作声,只定定地瞧着他。

承熹不由笑出了声,怕他以为自己是在嫌弃,只好放在唇边试着吹了口气。别说声调了,连点气音都没吹出来。

她鼓着腮帮子用力吹气的样子,瞧着可爱极了。江俨忍不住探指,在她鼓鼓的脸颊上戳了一下。

承熹噗得一下泄了气,倚在他怀中笑得前仰后合。结果乐极生悲,鞋子在堤岸上一磕便脱出了脚,噗通一声掉进水里了。

“……”两人面面相觑。江俨无奈起身,折了一段树枝给她捞鞋子。鞋子是捞回来了,可湿啦啦又没法穿,瞧见天色又不早了,江俨便不假思索地打横抱起了她。

承熹一时不察被惊了一下,连忙抵着他胸口说:“不行不行,你快放我下来,会被人瞧见的。”

江俨言之凿凿:“无妨,此时已是傍晚,不会有人来的,属下走得快些就是了。”

承熹想想也是,这里离长乐宫极近,以江俨的步速,走不到半柱香,便安安心心窝在他怀里。方走出这片假山,绕过密布树丛,刚转过弯,方才还言之凿凿说“不会有人”的江俨立马就被打脸了。

迎面行来一大批人,江俨蓦地一惊,瞧清来人是谁,只觉天都要塌了。立马抱着公主后退,钻进了假山的一处空当中。

承熹因是窝在他怀中的,没有看见,此时视线蓦地一黑,不明所以问他:“怎么了?”

江俨神情十分尴尬,讷讷道:“被人瞧见了。”

承熹一颗心霍然沉下,勉强定了定心神:“来的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帝后的往事原先打算这个时候放的,可细思之后觉得不合适,公主现在恋爱狗的心情不适合悲惨回忆,所以帝后的往事要延后写了。

☆、问话

“好多人……”瞧见江俨吞吞吐吐的,承熹忙要追问,却听他慢腾腾说:“皇贵妃娘娘、贤妃娘娘、德妃娘娘、淑妃娘娘、柔贵嫔。”

他每说一个,承熹的脸就白一分,颤着声音问:“我母后可在?”

江俨摇摇头。

“你的耳朵呢?平时耳朵那么好使,关键时刻就不顶用!”承熹气不打一处来。

江俨无奈地受气。想说这习武之人的听觉其实没她想得那般好使,还得分情况。

若是附耳在地面去听大批车马行过的声音,能听方圆五里之内;若是在安静的殿内,能听到落针的细微声。

可在这样的四野开阔之处,他只能听到一百步内的动静。再加上四下更有草木遮蔽,假山环绕,真真听不了多远。

两人面面相觑,呼吸可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神色惊惶,死死攥着江俨的手把他都攥疼了,可想而知是多么紧张。江俨只好安慰说:“方才属下跑得快,她们离得远,目力不如我,兴许是没瞧见的。”

承熹胡乱点点头,屏息静气听着外头的动静。

假山空透,外头的声音听得更是清楚。众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竟停在假山前。承熹惊疑不定,却听皇贵妃娘娘喊了两声“承熹”。

承熹哪里敢应声?憋着呼吸一动不敢动。又听皇贵妃没好气得说:“还躲什么躲?我们都瞧见了!”

承熹一个哆嗦,江俨心中一沉,方才他虽跑得快,到底还是被瞧见了。此时心头有惊惶自是不假,可竟也有一丝微微的欢喜徐徐蔓上心头。

公主这个性子,若没人逼便不会主动。她与他相处之时总想藏着掖着,即便是红素几人打趣,她也羞得不行。

此时能得见天日,也未必是坏事,该是向帝后坦白的时候了。

在这般紧张的境地下,江俨竟微微笑了。从假山缝隙之中洒下的日光照在他脸上,怕外头的人听到,附在公主耳边低声说:“我都不怕,公主怕什么?”

承熹紧紧握着他的手,总觉得外头等着的人是豺狼虎豹似的,一口就会把江俨叼走,明明自己都在哆嗦,还信誓旦旦许诺说:“你放心,此事由我担着,我看谁敢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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