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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朝驸马须知(178)+番外

此时瞧见那片红印,重润指尖贴上去摩挲了两下。忽的轻哼一声,嘴角又慢慢扯出一个淡笑,却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许清鉴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恍惚觉得这就是诀别了。一时间眼中竟盈满泪光,扬声问:“重润,你哪日走?”

重润停了步子却没回头,思索须臾答:“待日头最盛的那一日。”

这几日时不时会飘点小雨,有时是清晨,有时是傍晚,落一地泥尘。若不是忙于生计的平头百姓,定不会选在这样的日子出门。

日头最盛的到底是哪日,许清鉴也不知道。只把“日头最盛”几个字记在心底。见她走远了,怕是听不到了,只好低声说给自己听:“那日,我来送你。”

重润离京的当日去太和门前行大礼拜别,太子亲来宫门口为她送行。待鸿胪寺的两位年轻官员打着笑脸说了几句辞别话,把一路所需的文牒路引给了随她一同入京的使臣,这便要启程了。

此时天色方亮,马车行至城门口。重润掀开车帘看了一圈,也没找到那人的身影。唇畔浅笑变淡,心中突如其来的难过让她眼角都有些酸涩。

她不信他会不来,瞧了瞧青石板地面,果然潮润湿漉,怕是清晨时飘过小雨的。

“停车。”她轻轻喊出了声。

行在前头的封邵扭身看她,不明所以地打马回头,皱着眉劝道:“郡主,此时停车,傍晚前便不能赶到下一处驿站,只得在京郊过夜,实在不妥。”

重润没给他一丝眼风,又淡声重复一遍:“停车。”

封邵叹口气,知她脾性不敢再劝,喝止前头开路的侍卫,众人面面相觑,都下了马等着,却也不知郡主要等何人。

重润把车帘高高挂起,叫车夫把马车掉头朝向城中,就这样大敞车帘坐在马车中看着来路。来往进出城门的平头百姓纷纷侧目,她也不甚在意。

她从马车格子中取出一只小小的木盒,这木盒是川南才有的红雪松木做的,防虫蛀不易腐,无论去何处都随身带着。木盒里头放着什么,连她的近身丫鬟都不知晓。

里头静静盛着两枚碧玉点翠耳珰,是她母妃临终前送她的最后一样东西。那时裕亲王妃已重病卧床,却在她五岁生辰那日强打起精神来,亲自给她穿耳。

重润咬紧下唇,攥紧的手中耳珰的针尖刺破掌心,她也恍若不觉。那时她还不会忍疼,耳垂被针扎个洞如何不疼?她还发了好一通脾气,怕是把母妃气到了,母妃没过两日便去了。

如今耳洞早已长合,却无人提醒她,她早已是该嫁人的大姑娘了。重润阖上眼无声笑了,不知是嘲讽还是心凉。

两枚耳珰下方,是一封折作几叠的信。前几日刚放进来,是她养伤时三公子的来信。

那信重润展开一半,动作微滞,牵唇一笑又合上了。左右那寥寥几句都已熟背于心,阖眼便在眼前,也无须再看,少展开几次,还能保存久一些。

又等了两刻钟,天已大亮,封邵又来催了一回,重润照旧置若罔闻,听着路边小贩的叫卖声怔怔出神。

忽的她坐直了身子,远处一阵马蹄声着匆匆而来,一路横冲直撞,惹得一片惊呼。幸得清晨街上行人不多,城门口虽挤满了进城摆摊的农民,却都好好排着队等着出入,不会挡到他的路。

临到城门,马上人收缰勒马,急匆匆跳下马时竟连脚上的马镫都忘了脱出,差点扭到左腿。重润心下一紧,见他踉跄一下脱了马镫,这才松口气。

他疾步上前,临到近前了,步子却越来越小,缓慢行至她马车前五尺处,怔怔看着她,不敢再走近一步。

重润微微笑了,眸中暖光大盛。她就知道,他不会不来。起了半身,递出一手喊他:“进来。”

许清鉴脸微热,此处这么多人看着,孤男寡女怎可共处一车?然重润说了那句“进来”后,便定定看着他,再不言语,只任凭他做决定。

许清鉴心下无奈,从来都拗不过她。脑中却有冥冥之音告诉他,若是错过这一次,怕是此生再无离她如此之近的可能。

心尖蓦地一痛,他抬脚上了马车。车帘放下,车内光线陡然一暗,久违的拥抱却落入他怀中。

许清鉴默然许久,抬臂在她腰肢处揽紧,低声喃喃道:“今日不是日头最盛的一日,卯时下雨了,你说话不算数……”

一连好几日,他都是寅时起身的。出了屋子坐在院中,等着看天色下不下雨。

这春雨太小了,落地无声,坐在屋子里是听不到的。他不知她要哪一日走,也不知哪一日天气如何,只能早早起身看天色。一连几天清晨都下雨了,心中竟有些微的庆幸。

今日卯时飘了一股小雨,他便以为她今日不会走,合衣又睡去。

还是醒时才听书童说听闻郡主今晨于宫门前拜别圣上,他才知道重润今日便要离京,一路于闹市策马赶来,总算追得上她。

待说完这句,许清鉴许久无话,明明心头有太多的话想与她说,却尽数成了无言。

重润收紧双臂,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听他低声问:“重润,你……还不死心吗?”重润一怔,随即无奈笑了:“临别之际,你非要说那些个扫兴的?”

许清鉴临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本不欲再说,可心里头想的却全是她的安危,“你……”他还想劝她打消这个念头,猛然间只觉唇上一热,原是被她用手捂住了唇。

“你拦不了我,便是费尽口舌说动了我,也没半点用处。我父王多年执念,连我都是他手中棋子,如何能劝动他改变心意?”

见他仍不能释怀,重润肃了神色又说:“你且看着,不出两年,我父王必能一蹴而就水到渠成,宏图大业指日可待。”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可只有重润知道自己没什么底气,如此说只是为安他的心。

许清鉴垂眸不说话了,他出身相府,自然明白生在这样的门户,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两人这般抱着贴得极近。他怀中似夹着什么东西,与别处敦实温厚的肌肤不同,手感极其古怪。

重润忽的探手摸向他怀中,三公子一惊,咯噔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下马车,又被重润一手扯着前襟拽了回来。

“这是什么?”重润挑眉奇道,从他怀中抽出一封书信。

许清鉴大惊失色:“你别看!”忙要将那封信抢回来。

他若不如此反应,重润兴许还不会看那信,见他如此更是打定了主意,不假思索撕开封口的蜜蜡,微微笑说:“这上头写着‘重润亲启’,难不成是我看错了?莫非这天底下还有第二个叫‘重润’的?”

话落毫不犹豫把那信展开,里头竟是一首诗。

“你别看……”许清鉴捂着脸,声音闷闷的:“这个没写好……”觉出这捂脸的模样实在太过难看,只好又把手放下来,破罐子破摔等着听她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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