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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朝驸马须知(156)+番外

江俨和承熹并肩坐着,闻得此话对视一眼,都无声笑了——闹饥荒还养得了六个娃,这饥荒确实算不得严重,先前还以为是有人贪污赈灾款呢……

见他两人都不说话,小兵自顾自往下说,“同村一共来了七个人。后来上了山才知道,是要俺们当兵。前头叫俺们来的时候只说是干活,怎的上了山却让当兵呢?”

“俺不想干了,可也不想跑啊!俺那时候年纪小,力气也不大,就算到县里头找活计,人家也不要俺。山上营里头管一天三顿饭。”

“那山上总共多少人?”

少年挠挠头,“俺不识数,知道一个队五十人,俺上山那年总共就一个队。这两年人多得快了,现在总共八个队了。最小的比俺小两岁,最大的比俺大三岁。”

那也就是四百人。虽知道他看不见,承熹还是垂了眼帘,掩去了眸中惊骇——竟有四百人在落霞山山头上潜伏四年还多,只为等着今日。

“你们在山上都做些什么?”江俨又问。

似是难得找到人说话,小兵本就没什么防心,听他问了便坦诚答:“学功夫,练兵,种地。俺爹是铁匠,俺还会打铁。”

“你们主子以前叫你们做过什么事?”

小兵摇摇头,“从没用过俺们,俺都不知道主子是谁。每天只是练兵练武,一天三顿饭管饱,山上种的粮食养的牲畜也够俺们吃了。这是上头头一回用俺们做事,也是俺这四年来头一回下山。”

——四年头一回下山,承熹咬着下唇眼底闪过阴霾,竟真是筹谋了四年有余!

“山上啥啥都好,可就那么一条不好。”小兵皱巴着脸苦哈哈道:“上头不让俺们回家呀,俺都四年多了没回过家。也有十来个人闹过事跑下山了,后头就再没回来过,也不晓得回了家没有。”

那应该是被杀了……毕竟在京郊落霞山山脉中私蓄兵力这么隐秘的事,如何能容他们外传?

“前儿晚上武功最好的就被挑走了。俺武功太差,力气也不够大,今天就被打发出来找人了。”

小兵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觍着脸还有点害羞,搓搓掌心不好意思道:“大哥,您有吃的不?”

见两人都不出声搭理他,捂着肚子委屈嘟囔:“以前都是酉时给饭的,今儿这都半夜了,也不给饭……”

承熹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那小兵却陡然一惊:“这……这咋还有个姑娘?”

承熹一直没说话,江俨出于私心也不想一个小兵看到她,故而一直没点火折子,此时小兵听她笑声灵动,很明显是个姑娘。

上前两步接过承熹递给他的干粮,小兵笑得傻兮兮的,黑暗中只露出一口白牙,“嫂子你心地真好。”

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被人喊“嫂子”的承熹一呆,转念明白过来:哦,这是把江俨当成自己相公了,真没眼力见……明知不合时宜,心头竟还是飘上了两分甜意。

小兵从油纸里头拿出个窝窝头,还十分实诚地掰了一半递到承熹跟前:“嫂子,你也吃,饿着俺也不能饿着你啊!”

江俨面沉如水,眉心一簇跳得欢快,原地坐着抬腿蹬了他一脚。

那小兵趔趄一下,却还不忘紧紧抱好怀中的干粮。忿忿不平嘟囔道:“大哥咋这么对你媳妇呢?连半个窝窝头也不给人吃……咋恁的小气?”

说着把自己那半个窝窝头给了江俨,气鼓鼓道:“俺不吃了还不成,给你吃,剩下那半个给你媳妇吃。”

江俨深吸口气,脸色沉得能滴水,掷出手中硬邦邦的窝窝头点了他的穴。

小兵噗通一声直挺挺倒地,也不知磕到了哪儿,连洞壁都被他撞得一声闷响,不省人事总算安静了。

承熹倚在江俨肩头抱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她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是规行矩步的,头一回见到这么实诚的人。

笑过却又是一叹——十六岁,比承昭小一岁,还是个少年呢,却已经当了四年兵了。想到暗中主使的那人,心下恨恨,从京城四周招来几百个穷孩子,竟全是为了让他们来送死?

“这少年力气虽不大,功夫却挺巧。”江俨敷衍地赞了半句,又说:“方才他刻意提了他会打铁,想来是平日常做。如果属下猜得没错,这些多年养在深山中的精兵已成一个营寨,粮食肉畜皆可自给自足。”

“他入营整整四年都未下过山,而四百人的日常穿用不是小数,若是在城中大肆购买,定逃不过太子眼线,兴许那营中连会织布制衣的人都有。”

又想到那些人手中各持有不同的武器,江俨拧着眉沉思片刻,“京城兵器护甲都必须向兵部军械武库报备,他们既能凑得齐武器,营中一定自有铁匠。隐居四年却未被人发现,只有如此才算得上合情理。”

承熹听得心中大骇,建了这般制度严密自给自足的营寨,迟疑问:“你的意思是……这京中有人多年意图谋反?”

江俨见她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止住话头,心中暗恼自己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公主莫怕,他方才说山上的营地四年才聚了四百人,与京城城防比起来算是沧海一粟,定成不了事。”

承熹心下稍安,听江俨又说:“只是,到底是何人主使,却还没有半点头绪。”

承熹叹口气,阖上眼细细思量,“京中有人包藏祸心图谋不轨……敢动这般心思的,定不是普通的官家。名门望族最怕败了名声,你也说了四百人不可能成事,他们为何要冒这样的风险呢?”

这般想来当下悚然一惊:“是了,包藏祸心之人又怎么会只把兵力放在一处,怎么可能只有四百人?其它地方会不会还有其势力?”

江俨没作声,知道她有自己的思路,也能想得明白。果然承熹继续说:“……能指挥调动这许多兵士,能随机应变,今日围场之中必有他们的人。各家公子小姐大多只带两名侍卫,我也从未听说年轻一辈的哪个有如此大才,故而今日暗中布置的应该不是他们……”

“你先前说刺客藏在傍晚急调来的三百守城军中,若他们早就打算好在围场起事,为何不在护卫围场的虎枪营兵士中安插棋子?……想来围场行刺是临时决定的。”

“……那如此一来,山上四百人的营寨也不是特意为了今日围场行刺,只是落霞山广袤且隐秘,那处练兵最合适不过。”

“江俨,你说,会不会是重润?当年废太子被先帝剪除羽翼,裕亲王身为二皇子,继承皇位本是理所应当,怕是他至今仍未死心……这些事,父皇和承昭从不与我说,我却也知道一些……更何况,此次围场之行也是重润提议的。”

江俨未答,知道公主正在理思绪的时候也无须他作答。承熹琢磨一会儿,接着道:“倒也未必,重润毕竟头一次上京,如何能在四年前就如此布置?”

“……若害死了承昭,储君之位便名正言顺地落在了大皇子身上,会不会是他?可他身为皇家人,即便与承昭不亲,也是他的兄弟,竟要同室操戈手足相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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