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偏执狂死后寄来的七封信(7)

贺平秋从不欢迎别人留宿,阿姨自然也不是住家阿姨,贺平秋在别处给她租了房子。

光怪陆离的电影画面映射在喻晗的脸上,他出神了会儿,突然偏眸看向阿姨,把问过司机的问题又问了遍:“您知道他患癌的事吗?”

即便只用“他”指代,司机和阿姨也能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贺平秋。

“知道的。”阿姨说,“那天在书房打扫卫生不小心看到了,随后贺先生就给我放了假。”

“他有让你不要告诉我吗?”

“……什么?”郑阿姨没明白。

“不要告诉我他得癌症的事。”

“没有。”郑阿姨确信道,“贺先生没有这样说。”

第1章 第二封信

天气越来越冷了。

脱离贺平秋控制的第一个月,喻晗做了很多事,就像贺平秋信里想象的那样,过上了奢靡腐烂的生活。

他在家里喝酒、吃烧烤,当着贺平秋的遗照面前嗦贺平秋最讨厌的螺蛳粉,将家里弄得一团糟,乱扔的外套、散落的酒瓶、还有门口堆积成山的外卖袋。

“砰”得一声。

正在昏暗环境里看电影的喻晗偏头看向阳台,一盆多肉被风砸到地上,泥土被猛烈的雨水打得透湿,又为这个家增添了一副乱象。

喻晗盯着看了很久,耳边全是暴雨噼里啪啦的声音。

地上的那盆多肉已经七岁了,是结婚第一年贺平秋送给他的儿童节礼物。

那时候刚结婚,喻晗还没接受自己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事实,平日相处得很不自然,僵硬别扭,贺平秋干脆去剧组待了三个月,回来后刚换完鞋,就一声不吭地把卫生纸包裹的多肉塞到了喻晗手里。

多肉是纸包着的,底下的盆看起来很漂亮,应该不是网购的,很可能是贺平秋在哪个摊子上看到就买了回来。

想象着气质阴郁不愿与外人多说一句话的贺平秋站在摊贩前、询问多肉多少钱的场景,多少带点好笑。

但贺平秋不说这些,他只会冷漠生硬地说:“不想养就扔了吧。”

喻晗有时会恨贺平秋的扭捏。

他走向阳台,弯腰捡起了倒在泥土里的多肉,天气越来越冷、加上喻晗忘了把它拿回家里保暖的原因,它已经从圆滚滚的状态变得有些干瘪。

喻晗后来曾问过怎么会买盆多肉,贺平秋说因为像他。

他不知道哪里像。

也许是他们的生命都很顽强,即便经历再多的折辱与压力,也依然能厚着脸皮将就活着。

可如今它好像要冻死了。

喻晗抖落多肉身上的泥土,将它的头全部剪掉。随着剪刀的咔嚓声,它最终只剩下了一支光秃秃的桩子。

喻晗另外又找了个小盆重新扦插,不知道能不能长出新的叶片。

本想放回阳台上由它自生自灭去,可看着狂风暴雨的天气,喻晗还是带着它走进卧室,放在了床头柜上。

房间里没客厅那么乱,不过床也很久没铺了。

喻晗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会每天铺床的,除了活着的贺平秋。

堪称身残志坚。

喻晗在卧室站了会儿,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想,许久之后才弯腰牵起被子抖了抖,将其铺得整整齐齐,随后又来到客厅,捡起地上的空酒瓶,收拾餐桌上没吃完的外卖,归位乱糟糟的桌椅沙发。

做这些事花了两个小时。

天已经彻底黑了,他拎着垃圾袋来到地下室,扔进垃圾桶里。

因为暴雨,遛狗的人都只能在地下室里进行,小狗崽看到他兴奋地想扑,主人只能连连抱歉,显然是刚养不久。

“没事,我不怕狗。”

喻晗蹲下身,摸了摸毛茸茸的狗头。

他很喜欢猫狗,以前大学的时候学校有很多流浪猫,肥嘟嘟的,还会往他们宿舍里窜,喻晗都撸了遍。

路上看到别人家遛狗,只要其主人不抗拒,喻晗都会驻足玩上一会儿。

但贺平秋对猫狗过敏,结婚以后,喻晗看到猫狗也学会了克制的“爱”,最多路过的时候多看几眼。

“它才五个月,我还没教会它不要扑人,不好意思啊。”狗主人是个小姑娘,窘迫地挠挠头道。

“挺可爱的。”

如今好像也找不到当初的热爱了,他礼貌地摸了三两下,就道别离开了。

喻晗双手插进口袋走到电梯口,电梯“叮”得一声打开,他却驻足在原地没走进去。

同栋的邻居从他身边擦过进入电梯,见他一直没动疑问道:“要进吗?”

“……不了。”喻晗转身离开。

他在大衣的口袋里摸到了一把车钥匙,不是贺平秋常坐的那辆,在停车场找了很久才看到一辆白色的轿车。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又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

他摆弄了会儿后视镜,又看了眼挡风镜前的一排石雕猫狗玩偶——是当初被囚禁重获自由后的一次逛街他随手买的。

他并没有说送给贺平秋,但在家里放了一段时间后就不见了,询问无果后也没太在意。

原来是被贺平秋藏这了。

贺平秋的掌控欲和占有欲非常疯狂,也十分善妒,特别在婚后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否则也不至于发疯用锁链把他锁在家里。

他不能接受喻晗眼里有别的事物,动物不行,人更不行。

所以喻晗喜欢猫狗,贺平秋就用自己过敏逼他远离,从前关系好的朋友也都渐行渐远了,更没有出现新的朋友。

贺平秋倒不会逼他和朋友断绝关系,但每次出去聚会贺平秋都会偷偷跟着,透过车窗幽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回家也不说自己的嫉妒,只一言不发地把他往死里折腾,再限制自由。

喻晗翻了翻扶手箱,里面没什么东西,就一瓶水,一包纸巾,没什么属于贺平秋的痕迹。

不过喻晗倒是在方向盘上发现了一根白色的毛发。

谁的?

喻晗回忆了下,苏羊染的不是白毛。

找不出答案,喻晗握着方向盘将车驶出车库,直奔高速。

他将音乐声开得很大,都是贺平秋不喜欢的调调,炽热而疯狂。

手有些生了,婚后贺平秋就没再让元开过车。

因为当年那场车祸发生的就是喻晗开的车,不清楚是贺平秋怕他再出事还是对他开车有了心理阴影。

一道闪电划破雨幕,照亮了被大雨裹挟的金属车身,大雨砸在车顶,比嘶吼的音乐更叫人震撼。

车轮所过之处雨水飞溅,驰骋在夜色中。

余光里隐约有熟悉的身影划过,在高速护栏旁,在后视镜里,在前方亮着暖灯的隧道中。

随着车速前进,黑暗一点点地将隧道裹挟,蚕食那道逐渐透明的身影。

说不出来,喻晗急切地想要破坏点什么。

想撞上前面的护栏,想黑暗的隧道坍塌,想驰骋的速度再快点,再快点。

可他还是平安无事地离开了高架,疯狂之后车速归于平静,开着二三十码被堵在车流中。出门前吃了晚饭,但胃还是在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