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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风(32)

“所以你是后来又去之前那家网吧上网,才遇到的他们?”

“……嗯。”

寝室长罗四方在教育室友:“你傻啊,别人问你要钱你就给!”

彭意远:“……那怎么办,我打不过。”

罗四方:“报警啊。”

彭意远充分展现自己家有点小钱这件事:“本来我觉得没多少钱,能靠钱解决。”

“……”

“反正下次你再遇到这种事,”罗四方说,“就立刻跟我们说,大家一块商量。”

这些声音渐渐远去,云词盯着刚塞进虞寻手里的塑料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把袋子拿了回来:“进来上药。”

两分钟后,云词木着脸把已经没了灯罩的充电式台灯从床铺上拖下来,架在长桌上,然后拧开消毒水瓶盖。

虞寻坐着,衣服袖子折上去几折,露出半截小臂。

谁也想不到,今天对外号称打得叫了好几辆救护车的死对头,晚上宿舍熄灯后,在给对方上药。

云词自己也想不到。

高中的时候,他和虞寻水火不容。

大学后,他和虞寻之间对外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的同时,因为同寝,私下的关系似乎开始有些微妙的化学反应。

“你要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艰难,“觉得疼。”

虞寻姿态松散,他长腿舒展,以一种堪称惬意的状态等着他上药:“怎么,觉得疼你会轻点?”

云词把后半句话说完:“那也没办法。”

“……”

话虽然这么说,云词上药的时候还是很小心。

他拿着棉签,凑近台灯灯光去看虞寻的手。

白天看不真切的伤口彻底袒露在他视线里。

虞寻手指很长,骨结分明,云词低着头,距离近得连掌心的纹路和青筋都看得无比清晰。

他同时看见的,还有虞寻手指极其细微,细微得仿佛错觉一样的、似乎由紧绷引起的颤动。

……他很紧张吗。

云词眨了下眼。

又看不见了。虞寻表现得一切如常。

云词盯着虞寻的手,越擦越没耐心。

他捏着消毒棉签,不知空气为什么变得稀薄,只想快点结束。

涂到后面,云词很难再维持刚开始的细致,只觉得时间流逝得很慢,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了和虞寻之间过近的距离,三两下随便大范围涂了几下后就打算贴绷带。

然而就在他正要拆绷带包装的时候,虞寻用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

“这里。”

虞寻指了指伤口边缘处,一块不仔细看不会注意到被遗漏的地方,松开手说,“没涂到。”

“涂仔细点,”虞寻不仅一切如常,还非常多事地指挥说,“——毕竟我这双手长得还算不错,要是留疤的话,挺可惜的。”

云词:“……”

第十七章

隔天早上, 一上午两节法制史连上。

大教室里。

法制史老师对着投影屏幕介绍:“咱们法制史,这门课其实就是研究法律,研究相关制度的发生, 它的发展、演变和规律的科学。”

“法制和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生活里的每一处, 都体现出了法制的作用和重要性。”

“那么这节课,咱们继续学习清末、民国时期的法制……”

自开课后, 云词才发现一班二班两个班级的课表高度重合。

说是分了班,但这个班分得很随意,大部分课程都是还在大教室里, 两个班一块儿上大课。基本两节课连上, 早上八点开课, 一直上到中午吃饭。

一班二班之间最明显的分班体现, 就只体现在座位位置上。

两个班的人各坐半边,中间隔着一列空位,这列位置空得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瞅着跟三八线似的。

按常理来说,这群大学生不至于那么规矩。

分散坐的情况在其他专业很常见。

但他们是法学一班二班。

他们的班长一个姓云一个姓虞。

……

且这两人据说刚私下斗过殴,刚被辅导员从警局里捞出来。

于是两个班的人谁都不敢吱声, 只能老老实实和隔壁班划清阵营。

身为班长的云词不知道他们居然有这么多心思,他对班级秩序感到满意, 看着提前做好的预习本,着重听几个昨晚没太记清楚的重点要点。

讲台上, 法制史老师讲着讲着, 大概是私下也听说了他们两个班级的瓜, 忍不住跑题:“听说咱们班有一些心怀正义的同学啊。”

“遇到敲诈勒索, 第一时间报警是对的, 但是你们这后续操作……不需要找那么多人的哈,群体聚众,容易影响社会秩序。”说着,法制史老师点了名,“两位当事人觉得呢。”

这事是过不去了。

云词想把头埋进课本里,他站起来冷着脸应了一声,只是这样被当众点名,耳尖稍微有点红。

虞寻就坦荡多了:“我下次注意,争取控制一下人数。”

法制史老师:“……那最好还是不要有下次了。”

全班想笑又不敢笑。

很快到课间休息时间,云词去走廊接严跃的电话。

严跃已经从高平阳那边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电话接通的瞬间,他没有先说话,听筒里安静许久,直到云词主动打破沉默:“爸。”

严跃说:“一千两百字的检讨,别光写在纸上,要记在心里。”

云词嘴上“噢”,心说只有他们这种教职行业的,才会把学生压根不走心胡诌的检讨看得那么重要。检讨这玩意儿,写纸上都不认真,还记心里。

由于这次犯案人数众多,严跃没有只盯着他,又问起了李言和流子。

毕竟这两位也都是严主任的学生。

尤其是李言。

“当初你李叔叔把阿言托付给我,”严跃说,“我让你多带带他,你要多往积极健康的方向去引导,你俩关系好,更应该齐头并进好好学习。”

云词说:“他学习挺好的。”除了语文。

果然,严跃下一句就说:“让他没事多看点国内外经典文学,陶冶一下文学素养。”

云词嘴上应着:“哦。”

他和李言的相识离不开严跃的撮合。

李言他爸和严跃是旧相识,李言考上西高后,正值青春叛逆期,学人家混迹校外。严跃把他俩安排进了同一个班,想着同龄人之间总归好说话些。

初识时,李言对云词这个班长也很不服气:“你谁啊,我的事你少管。”

“没想管你,就是想去观摩一下。”

云词说,“看看我们传说中的言少在校外的英姿。”

结果李言在校外混得非常一般,跟在队伍末尾,压根无人问津,他又恼又羞:“我才刚加入,等我资历熬上去了,我最起码也能站队伍中间!”

云词蹲在他旁边:“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

李言:“?”

云词:“主要觉得这帮人也不怎么样,你跟着他们,屈才。”

李言摸着下巴,半晌,认可了这个说法:“也有几分道理,那我先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