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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人保护区(9)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脚底的布鞋还打了补丁,长发只用了根木簪盘着。

站着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此时他端坐在摊位前,半垂着头,鼻梁高挺,侧脸的弧度十分耐看。

尤其是写字的样子,周遭很玄妙的有了一股子儒雅的书生气,上身挺直,手腕悬空,左手握着毛笔……

余初思绪一滞。

他刚刚接纸和挂招牌,都是用的右手,说明惯用的手就是右手,现在写字用的却是左手?

委托人叙述的多,写起来耗费时间,一封信写起花了大半个时辰,等到第三单结束后,已经日落西山。

小哥站起来,行动不便的收拾完摊位,摆好椅桌。然后左手拿着包裹,右手提着布招牌,离开了街市。

余初跟在小哥身后,看着他跨过石阶,走过了主街道,穿过小巷。

小哥在前面一瘸一拐,她抱着零食,在后面亦步亦趋。

终于,小哥在一座石桥前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直视着余初:“姑娘跟了我一路,不知为何?”

“我想知道你住哪。”余初视线落在了小哥的腿上,解释,“你这腿如果不及时就诊,可能就废了,我得知道你住在哪,明日才好给你送药。”

基础的抗生素和消炎药,她们每个人都会备一些,

对方似是没有料到余初会有这样的回答,愣了一下,冷笑一声:“姑娘说笑了,我们素不相识,担不起此等馈赠。”

“担得起,担得起——”

因为驻地条款第十一条:保护一级保护动物,人人有责。

就好像在现代文明里,如果看见受伤国宝滚滚,打电话给相关救治单位,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而古代区,在有余力的情况下,救治稀有古代人艺术从业者,也是每一个一线人员的义务和职责。

小哥愣了一下,被余初的话堵得一时间不知道接什么,他心底思绪复杂,拱了拱手:“姑娘止步。”

话说到这,他以为事情就打住了。

没料到等他重新没走几步,后面的姑娘,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依旧亦步亦趋。

他现在拖着一条半残了腿,行动受限,走也走不快,甩也甩不掉,只得再次停下,冷着一张脸半躬身,几乎行了个半礼:“姑娘请止步。”

这次,余初将尾随距离,拉开到了三米。

余初慢悠悠在小哥身后,跟着将半座城都绕了一遍,他不言苟笑,全程没有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越来越明显的呼吸声。

但是余初的性子,哪里会消停,东扯一句,西问一句。

“我叫余初,不知怎么称呼先生?”

“这长平城繁华,我刚来不久,不知道这城内有什么地方值得游玩,先生可否告知一二处?”

“今日隔壁摊主大姐,趁别人不注意,塞了个荷包给铁匠铺的大爷,想来好事要近了。”

……

可能是天色越来越沉,也可能是余初一副缠着人到底的架势,摊主小哥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停止了绕路。

一柱香之后,他站在自己租住的屋子前,推开了大门,从包袱里找出火折子,摘下挂在门后钉子上的灯笼。

他一头的汗水,面色苍白,伤口抽搐着,几乎无法站立,拿着火折子的手也颤抖着,几次才点着灯笼。

但是这些都不是主要的——

室内被烛火照亮,他沉着一张脸,思考着怎么打发这个跟了他几个时辰的姑娘。

只是他回过头,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巷子。

哪里还有什么姑娘。

***

余初从一级保护动物那回来,绕道去了一趟怡春院。

夜里大门紧闭,后门深锁。

她甚至爬上了后街一颗老槐树,站在高处往里看,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到踩点结束回到顾家别院,月已中天。

深更半夜,顾家依旧灯火通明。

余初从原地翻墙而入,在夜色下,动作流畅,落地如同猫一样,几乎悄无声息,

当年集训的时候,她的格斗和力量其实都一般,潜入和伪装没有掉过前三。

如果有逃跑计入成绩的话,她可能早就拿了第一。

余初没有着急去屋子,而是去了后厨,顺了蒸笼里冷掉的两个包子和一叠花生米。

等她端着盘子,还没走到东院,就看见一大一小立在走廊底下,提着一盏灯笼,一副等待已久的样子。

余初冲着板着一张小脸的顾文青眨了眨眼,然后视线落在几日不见的顾文青身上:“这么晚了,你们兄弟俩还没睡?”

或许是烛火称的,顾文澜脸色看着不是很好:“余姑娘,你翻墙出门,而且深夜不归,是否能提前打声招呼……”

余初失笑:“我堵了你几天,就为了提前打声招呼,关键你不是一直躲着我么?怎么,今天不躲着我了?”

她说的话音刚落,顾文澜的脸色瞬间就垮了,红白反复交替,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余初知道症结在哪,伸手在顾文青的小脑袋狠狠揉了一把:“都是你闹得。”

顾文青张开双手,抱着了余初大腿,死死不放。

这一招——

余初没有什么抵抗力,她单手把抱大腿的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一把塞到了顾文澜的怀里:“行了,这大半夜的,赶紧带着孩子回去睡觉。”

顾文澜看着余初满身是灰,一身狼狈的样子,半垂着眼帘:“余姑娘也早些休息。”

余初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她得先把一级保护动物的药找出来。

第九章

第二日一大早,小桃就红着一双兔子眼,把余初给哭醒了。

“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她抹了抹眼泪,哭诉道,“昨日大少爷找了你一天。”

“您不知道,我来顾家七年了,从没有见过大少爷发过那么大的火。”

“整个西院的人都被管家领出去训斥一顿,说我们连小姐不见了都不知晓,再有下次就叫来人牙子绑出去发卖了。”

“小姐,您就当心疼心疼奴婢,下一次可不敢就这么爬……出门了,好歹——”打了个哭嗝,“好歹要带上小桃。”

余初一口漱口水差点喷出来。

这小丫头看着十七八岁,哭功倒是了得,哭了一早上气都喘不上了,难得思路还这么清晰。

她擦了擦嘴边上的牙膏沫子,走到屋里,翻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了小桃:“昨日顺路给你买的,小姑娘家的,再哭就不漂亮了。”

小桃抽噎着打开纸包,看到是秦玉堂出品的口脂,嘴一撇,哭的更厉害了。

“小姐——”

余初摸摸她的脑袋顺毛。

吃过早饭,余初去找顾文澜,这次倒是轻易的就逮住了,兄弟俩正在花厅吃早饭。

一大一小长得类似,正襟危坐,手拿汤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从拿碗的角度,到吃饭的频率,都像是一个模版里刻出来的。

余初看着觉得有意思,低头扯了扯顾文青的脸颊:“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顾文青点点头,圆溜溜的眼睛弯了起来。

孩子不熊的时候,还是挺美好的。

余初逗完孩子,看向一旁的顾文澜,进入了正题:“顾公子,我一会儿要出门一趟。”

她自己每天进出翻墙倒是没有什么,只是闹得顾家不得安生,确实也不是不大好。

就好像顾文澜所说的,既然是借住,出门前理应要跟主人家打声招呼。

“我和门房打过招呼,以后你想出门,随时都可以。”顾文澜放下勺子,抬起头看着余初,俊秀的脸有着不符合他年纪的老成,“不过有一点,你需得在天黑前回来。”

余初笑了起来。

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而是从荷包里抓了颗奶糖,剥开糖纸,塞进了顾文青的嘴里:“小文青,我先走了,你好好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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