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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雨明天结束(7)

头像用的《蓝太阳》最后一幕紫色天幕,三天前发了一条动态说弄丢相机储存卡,配了几个可怜哭脸,心疼还没导出的照片。

姜换就此确定这个账号是喻遐。

因为那张储存卡已经物归原主了,正由他帮着找回来的。

可能喻遐走的背影干净利落,让姜换相信他没有留恋,于是这条简单评论也被解读为平常回应,在发现喻遐还关注着自己后,姜换关掉微博。

不留他联系方式是喻遐提出来的,大约怕两个人纠缠不清。

先上床的关系本就容易混淆情感与欲望,理智让位给荷尔蒙冲动,能轻轻松松让一段脆弱的感情在尚未破冰时夭折。

如果不是这条评论,他会觉得喻遐的决定超越年龄,成熟、稳重而又决绝。露水一见光就会蒸发,这么告别,对姜换也是一个不太圆满却体面的结束。

姜换把玩着手机,指腹缓缓地摩擦背面保护壳凹凸不平的浮雕。

他突然开始对喻遐有一点好奇。

临近中午,雨季的序幕才刚刚拉开,水声不绝于耳,似乎是从山谷里不断盘旋而上,盛着雾气和风一路铺到了临水镇上空。

顺屋檐滴落的水滴连成一条线,很温和的速度,不紧不慢,但雨势始终不见小。

喻遐换了身衣服,拿着笔记本电脑到青旅旁边的咖啡店找蒲子柳,这地方从他们到临水第一天就颇受蒲子柳青睐,现在已经有了固定座位。

她坐在窗边的位置咬着笔尖发呆,发梢还有点湿,胡乱地用鲨鱼夹拢作一把。

喻遐落座,喊了声“学姐”,蒲子柳回过神,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都在这儿啦。”

“谢谢学姐。”喻遐没和她客气。

在云省的研学旅行中主要经过的都是明代民居,这一片都是潮湿气候,木质结构保存完好的不多,设计也和中原、北方地区不太一样。蒲子柳带的相机配有一个长焦镜头,用来拍了不少高处的细节。

电脑是家里用旧了的,插上U盘也卡顿很久。

等喻遐开始看那些雕花和层层叠叠的装饰斗拱,蒲子柳终于无聊得忍不住找他说话。

“所以你昨天真没去找那个演员?”她不爱看文艺电影,也不记得姜换的名字,干脆用那部出名的代表作替换,“那个……《等风来》的哥哥,叫啥来着?”

“刘小凯。”

“哦对,刘小凯。”蒲子柳托着下巴,眼睛看向屋檐滴水,“当时我被室友拉着去看的呢,去之前一个演员也不认识,还以为是烂片。结果,靠,那么感人,我眼妆全花了那天,特别刘小凯把伊河尔送到车站那里……”

《等风来》是蓝芝桦的电影里公认叫好又叫座的一部,台海女导演的风格一贯细腻,讲述了特殊年代背景下汉族青年和蒙族少女产生的奇妙兄妹感情,大团圆结局中留着一根软刺,是个温情而残忍的故事。

“最后那个镜头,刘小凯帅哭我了。”蒲子柳说着说着都发笑,“当然,也确实哭了,边哭边问这男演员叫啥啊这么好看……”

“叫姜换。”喻遐说,“更换的换。”

蒲子柳重复了一遍,这下记住了,不依不饶:“那你昨天没去找他吗?”

喻遐不语,专注地选中自己想要的照片。

“说一说嘛,喻遐。”蒲子柳放下咖啡杯半靠桌面,往前倾身,“悄悄地,我又不会告诉别人,你们这几天都聊些什么话题呀?”

“没什么,就电影啊……”喻遐说,隐晦地避开她的问题,“他是公众人物,能说我上几句话我已经很幸运了。”

蒲子柳一想倒也是,又说:“他头发留得好长啊,现在好少见到长发的男演员。”

“剧本需要吧。”喻遐想了想,“他刚杀青的那部电影里,角色就是长发。”

“不戴假发或者接发吗?”

“他说,”喻遐犹豫了下觉得可能没关系,透露出一点内情,“从接到邀约就开始留了,那段时间不忙,可能前后留了两年多,到进组就合适了。不过电影还没上映,也不知道最后和剧情有什么关系。”

蒲子柳顿时咋舌:“好敬业啊……”

都市人早进入了另一种快节奏生活,背景靠绿幕,动作靠特效和替身,头发是假的,衣服也是一次性替换,骤然发现还有人坚持为了一部只拍100天的电影留两年长发,最后只演一个剪短的镜头,第一反应不是夸赞,而是震惊。

这个小细节让蒲子柳立刻给姜换加了100分,说电影上映时她一定会拖室友再去捧场。

喻遐听了只是笑,没告诉她,姜换一部电影要上映都费劲死了,这个捧场的承诺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兑现。

“你看的东西还是比我多。”蒲子柳自嘲,“能问吗?喻遐,你们当时怎么遇见的?那天你没告诉我,就说了一句遇到了他。”她兴致勃勃,仿佛已提前帮喻遐陷入一段浪漫剧情的开端,“是不是特别巧,认识以后发现他特别不一样?”

“……挺一样的。”喻遐顿了顿,“也不巧,是我厚脸皮。”

第5章 很喜欢你的电影

七天前,喻遐从大巴车上下来,伸了个懒腰。

临水镇的天空蓝得透亮。

位于云省的南方,偏安一隅,人迹罕至。明清时候这里发现过银矿,当年那一批富商因此发家,在平山、白水建了两个家族式的村落。如今村落保存完好的民居出了名,东河的研学团也是冲着考察这个前来。

白水村离得近一些,抵达后,乔小蝶决定早点去。

翌日起了个大早,在白水村耗了几乎整天都没能看完一半,回来后已经下午四点。

徐锐青问喻遐一起去镇上逛逛吗,喻遐觉得累,就拒绝了。他站了一天,后面下午的讲解也是他来的,小腿、膝盖、喉咙都不太舒服,只想现在找个地方自己待会儿,或者赶紧回青旅冲个澡躺平。

斟酌片刻,喻遐选了后者。

路过一扇装修颇有复古味的雕花小门,大约出于对木质建筑的敏感、对临水民居的兴趣,喻遐脚步停了停,往那儿看了一眼,走过去。

时间不早不晚,抱着一大筐百合花的男人和他在窄门相逢。

“借过。”男人从百合花后探出头。

馥郁香气与低缓的好听男声袭了喻遐满身,他依言往后退了一步,脑内却不受控地让他看向男人。慢条斯理的咬字腔调似曾相识,百合与绿叶的遮掩下闪过熟悉的淡漠眼睛,喻遐没用半秒钟就想到了他的名字:姜换。

这两个字轻轻地顺着呼吸滑出嘴唇,像一阵微风,递到对方耳中只剩模糊尾音了。

姜换把一筐花放在电瓶车前排。

他应该听见了,转过头,看向茫然的喻遐。

正要叫他第二遍,漂亮雕花的门里追出一个高挑的碎花裙子女人,她边笑边问:“行不行啊你?要不还是我去送?”

“你忙吧。”姜换跨上小电瓶,他的腿太长,叠在上面有种局促的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