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降雨明天结束(60)

喻遐点点头,思索片刻,问:“是不是——”

“喻遐,你不用知道材料是谁交的,他不必让你困扰。”乔小蝶的语气放柔和一些,“老师也表个态,这件事我们不告诉多余的人,请你放心。”

被尊重、平等相处的感觉在师生之间尤其可贵,喻遐再次看向乔小蝶,发自内心地展露微笑:“老师,我会好好努力的。”

乔小蝶也笑起来,借给他两本书让他去看,这才结束了谈话。

走出学院办公楼时,喻遐在门口偶遇了熟悉的人。

与徐锐青擦肩而过脚步微微停顿,他不卑不亢地看向对方,面无表情,神态却并没有任何异常,只是目光直接而凛然。

“恭喜你啊。”徐锐青的语气平静无波。

喻遐略一颔首:“让你失望了。”

短暂交锋,彼此都明白对方已经知情,友谊破裂的契机不明但谁都不想多问,无需再有更深交集。徐锐青冷哼一声,越过喻遐去往电梯位置。

这天阳光藏在灰云背后,尘土南下,和降温、雾霾预警一起抵达喻遐手机的,还有姜换的信息。

“收工了。”

刚才受的委屈、因背叛产生的心灰意冷,和这时的温暖柔软混合着,喻遐感觉他的心脏都被姜换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握住,接着他全部的复杂思绪。

“我想吃冰淇淋,想你过来。”喻遐不受控地打字,又删掉,改成了打电话。

等待四声后姜换接了:“喻遐啊。”

他喊喻遐的名字时尾音拖得很长,每一次都像一个小小的破折号,拖出只有姜换才能提供的彩色泡泡。

“我想你了。”喻遐低声说,“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想你。”

姜换说,那你在家等我吧。

姜换过了两三秒又说,“其实我也是。”

第38章 《触礁》

10月20日,东河,许为水新作《触礁》举办了规模不大的首次路演。

地点定在东河是姜换的要求,他还在拍摄《银河渡口》,近期进入关键阶段,分身乏术,倪嘉庭对他要参加《触礁》路演而请假已经颇有微词。经过一番交涉,最终首映地点从许为水更青睐也更熟悉的星岛,变成了东河。

为了谁都不得罪,许为水少见的做了一次人。

他态度良好地给倪嘉庭和叶协徽也送去了邀请函,弄得倪导很不好意思,只能当天将进度后延,和姜换一起参加首映场。

张安妮评价这种行为:“黄鼠狼给鸡拜年。”

“反正最后一次了,姐,消消气。”姜换心情倒好,去百花影院的路上堵车也不影响他和张安妮开玩笑,“你当休息一下看个免费电影。”

张安妮:“我才不喜欢这类型,文艺片诶,无聊死了。”

姜换油盐不进:“那你签我干什么?”

“我当初是看《等风来》拍的好,又不是赞同许为水的审美。他拍的电影风格都有点阴暗,人物关系又都不伦,说好听点么搞艺术,说难听点,我觉得有点变态。”张安妮自从知道姜换和许为水正式撕破脸,话也说得更直白,“欣赏不来的。”

“还好。”姜换这次却替许为水说话,“站在作品的角度,他有他的美学和思考,只是我配合起来太有难度,我们还是没法站在一条船上。”

张安妮笑道:“我最喜欢你这一点,对事不对人。”

姜换没多说什么,低头看手机。

屏幕上,喻遐十分钟前跟他说“出发了”,但姜换见晚高峰路况不佳,堵得地图上到处都是红色,有点担心待会儿还能不能留点时间和喻遐仓促见一面。

《触礁》合作的艺术院线是百花旗下的,东河这家位于市中心。第一场占用最大的放映厅,紧接着就是第二场。首映场的票早就一抢而空了,因为工作人员便利,姜换给喻遐和自己留了第二场,打算路演结束后过去陪他一起看。

小规模首映,红毯、签名等华而不实的排场全都取消,只留下简短的开场仪式。

提前对过许为水的发言稿,没什么特别的,而事实上许为水也并未突然发难来一场阴阳怪气的即兴。

他最后说:“请大家多多指正。”

放映厅的灯光全部暗了,片刻后,艺术院线独家展映的凤凰标识出现在屏幕上。

第一排的画面太冲击,姜换没坐下五分钟就起身离开了放映厅。

影院吸烟处设在走廊尽头,姜换到了那里才发现已经有一个人先于自己出来:比较正式的黑西装里配了一件休闲风套头卫衣,发型中长带点卷,整套搭配不伦不类,但年轻人身形修长消瘦,竟有种病态的感觉。

是谷非雨,在《触礁》里饰演富豪的独生子“李里”。

姜换走过去,谷非雨看见他后什么也不问,将烟盒与火柴递给他。

“这个年纪的人很少用火柴了。”姜换说,他和谷非雨不算熟,但在戏里拥抱过那么多次,想当做陌生人也很难。

谷非雨手里的烟烧了1/3,他眼皮薄,且有点下垂,所以眼神看上去总是颓丧,说话声音很轻,语速却快,很容易就听不真切。

“我习惯了。”他飞快地说,“你也不想看成品么?”

姜换划亮一根火柴点烟,并未多加解释。

谷非雨和他站在同一个垃圾桶边抽烟,过了会儿又说:“昨晚吃饭你没来,许为水当着投资商的面,告诉他们你和他未来都不会再合作了。”

“嗯。”

“为什么?”他问。

“我比较没用,承受不了许导的高压风格。”姜换半真半假地说,“拍完《触礁》我就很累了,一想到以后还有比这个强度更高、题材更怪的合作,我就要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谷非雨不自禁地弯了弯眼睛,说:“那是他的遗憾。”

姜换不予置评。

他在不熟的人面前没什么倾诉欲,烟抽得差不多了,琢磨着就此离开影厅到外面透气,等喻遐过来,两个人还能一起喝杯咖啡什么的。但他很快阻止了这个危险的念头,现在附近到处都是媒体,避开他们再说。

熄掉烟蒂,姜换嗅了嗅袖口,难以避免地沾上了点味道,正纠结要不去哪儿透个气,谷非雨问他:“那边有个阳台,我也过去,介意吗?”

姜换没什么好介意的,他感觉谷非雨可能有话对自己说。

距离上次见面快两年了,谷非雨比姜换印象中更萧条了些,全无二十出头年轻人的朝气,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不良情绪泡透了,并不比他状态更好——姜换很想知道原因,谷非雨是否和他一样,经历过激烈的情感搏斗最后一败涂地。

他更想确认的是,那段时间无法消解的情绪崩溃,是他自己的原因,还是真的被许为水影响到人戏不分?

-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谷非雨口中的阳台。

落地窗外,秋天阳光明媚,风也柔和。东河老城区遍栽梧桐,10月下旬,已有了渐渐萧索的枯黄,日光鼎盛处却并无万物将死的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