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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雨明天结束(48)

许为水似乎很不能相信被姜换拒绝,疑惑地“嗯”了一声。

姜换才说:“刚进组,拍摄周期还没定,倪嘉庭的电影拍起来半年一年的也不是不可能,他上一部电影拍了18个月,你们认识,应该知道的。”

许为水“哦”了声,并不往心里去。

姜换:“之前因为你的《触礁》,我没有参加殷牧垣那边的公映宣传,这次进了组,《触礁》的宣传我选择不参与,你应该能理解。”

“决定和倪嘉庭合作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还是那副长辈的口吻,真把自己当成话事人要插手他的每一个规划,姜换听了,脑子深处有哪里抽搐似的疼。

他语气仍然平静:“我以为去年张安妮和你说好了,在医院。”

许为水那头半晌没再有任何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姜换的耐心即将耗尽,他翻了个身,手指都按在了挂断键上,许为水才突然说:“阿换,对不起。”

姜换像听见什么外星人语言似的坐起来。

他何德何能,从许为水嘴里撬出了“对不起”三个字。

“你挺好笑的。”姜换说,完全不因为这句迟来的道歉多么感激或释然,他只觉得悲哀和讽刺,“怎么,发现讲道理没用,打算道德绑架我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请你相信。”许为水的道歉大概下了极大决心,以至于过后说出什么都不再把自尊当回事了。

他越说越流畅:“阿换,我不知道《触礁》给你带来这么多伤害,现在我道歉,以后无论任何剧本一定先尊重你的意见——”

“不需要。”姜换坚决地打断许为水,“我说过不会和你合作了。”

许为水被噎了下,他没想到姜换真的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略一思考后,他毫不在意地继续道:“不想合作,我不会逼你。但半途而废总不好吧?我们现在至少一起完成这部作品,让它好好地、圆满地收个尾,行么?你在里面的表现,我们团队都有目共睹,展映以后明年会送到各大电影节,你一定能更上一层楼,你想得奖对不对?我可以……”

“我不会再跟你合作了。”姜换不带感情地说。

第二次重复,最开始疼痛的嘲讽感也变得麻木,没什么负担,更不产生背弃契约的愧疚。

他知道这让许为水为难,缺席路演和宣传无疑会一定程度破坏作品完整度,甚至连累剩余两位主演,但姜换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现在想自私一点。

《触礁》的故事本身就三两句说不清楚,演员需要投入极大精力,才能让许为水满意。不只是姜换,他和蔡紫桐、谷非鱼交流过,三个人都被折磨得痛苦不堪。

那两人的感情相对单一,不断地往深处挖掘就可以了。

姜换还得往广度继续拓展,“凌霄”这个角色想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为什么拍摄过程时三个人的感情纠葛已经令他筋疲力尽过一次,许为水不断地煽风点火更是叫他最后人戏不分。好长一段时间里,姜换睁眼是勾引寡妇的凌霄,闭眼是与年轻人在阁楼里偷情的凌霄,仿佛那是他的一个阴暗面,带出了所有不能对人言的难堪。

他本就懦弱,脆弱,假装冷淡,所有的美好感情都不会在他身上开花结果。

凌霄死了,他很难再印着这些丑陋欲望活下去。

但切开血肉的痛苦太撕心裂肺了,姜换最后还是承受不了。

他甚至不如戏里的角色勇敢。

这些有的是许为水带来的,有的是他本身的性格缺陷,仅仅被许为水放大而已。即便如此,他不愿意再继续。

姜换机械地抚摸左手腕上横亘的长疤,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

耳畔许为水还在试图挽留:“当初拍摄你也没有立刻提出来,我是后来才知道你觉得不对劲,我们各退一步吧姜换——”

“各退一步就是《触礁》的路演我尽量参加,但不保证全程都在,因为这部电影的拍摄过程让我非常不愉快。从前过分信任你会真的为我考虑,现在也付出了代价,我们两清。后面3部电影的钱会转回你的账户,所以请不要再试图干涉我。”姜换把话说得很绝,“你答应的张安妮合作关系到此为止,希望你遵守诺言。许导。”

言罢,他又等了十几秒钟,确认许为水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之后,姜换挂了电话。

他胸口激烈地起伏数次,过快心跳这才慢慢地找回了原本节奏。

不是早就明白孰真孰假了吗?

现在不是也有人说,“遇见你很开心”了吗?

被需要,被满足,被喜欢。

甚至某一天会被……

被爱?

窗帘半开,此时此刻东河阴云密布,属于盛夏的明朗与灿烂暂时隐去踪迹。城市天际线尽头,有一排黑云暗沉沉地席卷而来。

山雨欲来之势,姜换安静地坐着直到腰有些发麻,他才如梦初醒般拿起手机。

没什么感知地顺势点开短信,房间空调一直开着23度,打下那排字后姜换发现自己掌心满是冷汗,后背一片潮热。

屏幕上,白底黑字写着:“今天见面吗?”

他愣神半晌,思考不出哪里驱动自己写下这些词句,删掉了收件人处没有存入备忘录的喻遐的号码,修改措辞后发给张安妮。

“许为水联系我了,当面聊。”

第31章 安全感

“小喻老师明天开始不来了吗?”曹子帆抱着平板电脑,得到肯定回答后有些不高兴地耷拉脑袋,“那我是不是要寒假才能见你了。”

喻遐没有立刻回答,曹子帆问:“寒假你还来吧?”

边帮他继续整理错题集,喻遐边说:“哪里不会做或者听不懂可以发微信,时间合适的话我帮你讲,跟现在一样。”

“哎,我周末想去踢球。”曹子帆好像没听懂他的意思,只顾抱怨,“我爸说要看开学考试的成绩再决定,但他又不在家又不管我,管那么多干什么啊——”

“没问题的。”喻遐鼓励他。

曹子帆说了几句他爸的不好,重视工作抛弃家庭,开学去宿舍都不打算送他。喻遐安慰他几句,把三门功课的笔记为他梳理完毕,这才起身告别。

曹子帆送他到门口,不死心地问:“小喻哥哥你能不能再帮我补数学?”

“我看看课表。”喻遐实在不忍骗他,只好模棱两可地说,“开学就大四了得准备毕业和实习,有时间才能过来。”

曹子帆一撇嘴说好吧,喻遐暗自想:总算应付过去了。

小孩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固然可嘉,但他确实疲于一而再再而三的编造谎言。

开学后,喻遐并不会继续给曹子帆担任一对一家教,因为曹思维认为经过一个多月的授课,曹子帆并未完全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觉得大学生还是不太靠谱,打算给他再从培训机构找一位更专业的老师。

曹思维虽然平时不在家,但要不要雇佣喻遐仍是他说了算,他不满意,喻遐这份工作就做到了头。